?在桌诸位都是斯文人,你失礼不失礼啊?别搁这儿丢人现眼的,丢咱瓷器行当的份儿!”
“梁厚!” 卫松庭竖起三根手指,指向天:“我敢对天发誓,你敢不敢?”
“无稽!”
“敢不敢?”
卫松庭怒目瞪他,眼中的火光烈得要把梁厚给熔了。
“对天发誓,说你没偷过我‘翠霞云’方子,否则天打雷劈,倾家荡产,不得好死!”
“我没你这般发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
绸缎行的、瓷器行的、珠宝行的,都抻长了脖子往他们那儿瞧。
有人端着茶碗忘了喝,有人捏着瓜子忘了嗑。
主席台上,赵斐嘴角一翘,也仿佛在看好戏。
“这火,烧得真旺。”
卢景愉眯着眼,低声对身旁的罗绍环道。
罗绍环只点了点头,没吭声。
风一吹,绯绸又晃起来,影子投在卫、梁二人脸上,像抽了他们一记耳光。
……
“咣!咣——咣!”
铜锣三声响,震得满院子人声戛然而止。
敲锣人是赵斐。
此刻,他目光扫过满场,如鹰掠野,锐利逼人。
“诸位!”
他开口,声音沉稳,压住细碎杂音。
“股权认股会才三刻钟,你们倒好,两桩私怨闹上了台。”
说着,赵斐把锣槌往案上一搁,“尔等,是来做买卖的,还是来吵架、寻衅滋事的?”
商贾们皆愣住。
顾万芝低头抹汗,偷瞥姚仲德一眼。
姚仲德喘气,眼珠滴溜转,矮身缩回椅上,脸又重新红了几分。
梁厚松拳,脸一下子沉下来。
卫松庭气音哼一声,端起茶盏猛喝。
旁的人,有的叹气,有的摇头。
茶炉上,茶水烧开,茗香飘散,竟有些微苦。
罗绍环起身拱手:“赵大人说得是,我等失礼了。”
风又大了些。
似要把众人的躁郁一点点吹散。
顾万芝掏出手帕,印了印汗:“瞧这天气,闷了半宿不出雨,火气都上来了。”
姚仲德撇撇嘴,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梁厚朝赵斐看了看,忽然扯出几分笑,对卫松庭道:“我家的‘凝碧青瓷’……确实与你的‘翠霞云’有几分相似。”
卫松庭瞥见赵斐神色稍虞,只得见好就收。
“青瓷嘛,不是青色,就是翠色,大差不差。”
“此事,就此抹过了?”梁厚举起茶盏,朝卫松庭一伸。
“好。” 卫松庭勉强一笑,与他碰杯。
赵斐似乎早料到这情景一般,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襟,不慌不忙抬手。
动作从容,似招呼仆役撤换茶盏。
待手落下,眼神已然变了。
他抬眼环视,目光如刀、似剑。
将满院嘈杂生生劈开。
眼神里分明写着:胡闹之事,到此为止。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紧不慢,“今日共聚一堂的,全皆是扬州的老商号,难免有些许陈年旧事,但出了扬州,谁分得清哪匹布是丝韵轩的,那匹布是碧蚕庄的?”
顾万芝摇扇子的手停住,姚仲德也是一怔。
“每年各地贡到宫里的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凝碧青瓷’与‘翠霞云’,哪个更青一些,哪个更翠几分,宫里的贵人又是不是真能品得出来?”
梁厚骤然止住笑,卫松庭亦细叹一口气。
“你们的货品,但凡出了扬州,就是‘扬州货’,出了江浙,就是‘江浙’货,哪天若贩到倭国、交趾、吕宋,甚至大食、波斯、罗莎,那就是‘大宁货’。”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手按在案上的“认购书”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封面。
“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这话,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虫鸣,听见风动。
众人莫不露出羞愧之色。
方才喧闹的四人里,顾万芝是最年长的。他慢慢站起身,朝赵斐深深一揖:“赵大人,在下……惭愧。”
这次,他胖脸上浮起一层薄汗,似乎真心羞愧。
姚仲德跟着起身:“在下,也惭愧。”
梁厚和卫松庭亦想起身,赵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像是给这场闹剧画句点。
到此刻,大伙儿才心甘情愿听赵斐的话。
罗绍环不声不响盯他看,茶水抿了一口,又一口。
他心道:这赵大人虽是榜眼,但官威压得住场面,也能得拿才智和魄力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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