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被看到你我生分,那可要露馅了哟。”
说着,反手撩开锦帐。
有股醇厚的、类似皮革的气味,混着雨腥气扑进来。
浓烈得明桂枝鼻腔一窒。
“什么味道?”
关倩兮倚着她肩膀嬉笑:“麝香。”
绿眸像雨后的翠竹叶,湿漉漉泛着幽光。
“为什么用这么多?”
明桂枝揉了揉鼻子,那味道呛得她皱眉。
“好熏……好臭!”
关倩兮凑近明桂枝耳畔,一边笑,一边极轻声说出缘由。
明桂枝耳尖倏地泛红,红晕顺着耳廓爬,漫过修长的脖颈,直烧到锁骨窝里。
关倩兮的翡翠镯子恰磕在她颈侧,凉意激得那抹嫣红更艳三分。
“就、就算如此,也不用熏得那么浓吧?”
明桂枝羞得声音都哑了。
关倩兮绿眸子眯成两道细缝,亮晃得像蛇的眼。
笑声掺了蜜:“你我昨晚……可是要了十次水呢。”
“天哪……”
明桂枝羞愧得把头埋进被褥。
“那个赵斐,” 关倩兮冷不丁问她:“他和你明家不是有仇的么?”
“嗯……你也听说过?”
“谁还不知道呢,说书的都说腻了……所以,你用他的名义来教坊,是要毁他名誉?”
“不是。”
被褥里热气蒸腾,裹着明桂枝,害她颊上红云层层叠叠,仿佛宣纸上晕开的海棠胭脂。
“不是?”
“我俩关系没那么差。”
“哦?”
“同生共死过,他为救我还受了伤。”
“唔——”
“唉,他说,想我做他妹夫……”
“他不知道你是女子?”
“不知道……”
“有趣。”
……
午时二刻。
天边的云脚压得极低。
四周都泛着潮气。
赵斐策马过街,芦灰色云缎早被汗浸透,紧贴在身,像一层蜕不掉的蛇皮。
马鬃扫过教坊的石狮,直直冲过垂花门,晃动廊下金丝笼,吓得画眉乱撞。
“让开!”
他猛勒缰绳,马儿前蹄扬起,撞翻门前花几,芍药盆碎一地。
守门龟奴刚要骂,抬头望见赵斐眼里淬着寒星,话头噎住,化作两声干咳。
嬷嬷从回廊转出,扭着水红色汗巾问他:“官人寻哪位娘子——”
话音未落,赵斐的马鞭几乎点上她眉心,云缎袖口蒸着汗气:“人在哪?”
“哟,您是昨晚的——”嬷嬷仔细瞅他眉目,认出了赵斐,扯起帕巾掩嘴角笑:“您寻那京城来的贵人……”眼风往西面一溜,“人家与关娘子……还未‘忙’完呢!”
赵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手心不住沁冷汗,几乎攥不住马鞭。
天边滚过闷雷。
雨点淅淅沥沥落下。
闷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了。
小婢女捧着铜盆从回廊转出来。
盆里积攒换洗的床单、亵布,皱成一团,星星点点地,沾着不明污渍。
她撇着嘴嘟囔:“嬷嬷,关娘子那房间,腥得腌臜人......”
嬷嬷捏着帕子笑:“一夜换十回水呢!不腥才有鬼……”
——“十回!”
策马追来的方靖也听到,他惊得嚷出声。
酱紫袍角扫过门槛,他慌失失翻下马,跌跌撞撞扑到廊柱前,像只湿了翅的酱鸭。
“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大夫说他气血两亏……十回!十回!”
手指头掰得咔咔响,仿佛在数明桂枝的阳寿。
“说!”赵斐的鞭子“啪”地抽落嬷嬷身侧,“他们在哪里?”
嬷嬷吓得抽气,颤颤往西侧一指:“那、那栋绣楼……”
赵斐碾过满地狼藉,云缎袍摆沾了泥,乱成一团糟。
方靖还在后头絮叨。
“哎呀!这气血两亏最忌房劳……”
“唉,早知道就不让他替我,竟这般没定力。”
“姓关的妖妇如此虎狼,也不怕弄出人命!万一,万一!昆玉‘马上风’,那怎办?”
话音被一声又一声闷雷劈碎。
雨前风掠过回廊,卷起西侧绣楼的层层青色纱幔。
深深浅浅的青色、森色,重重叠叠。
赵斐觉得这青绿眼熟得很。
像极那场荒唐的梦里,他与“明郎”初次欢好的那片松林。
……
暴雨如帘。
明桂枝昏沉沉陷在锦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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