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番趣味?”
“更说不定,我想成为旅人呢?四海为家,在不同的风土人情中感悟人生,让足迹遍布天涯海角,何等洒脱。”
她眉梢眼角皆灵动。
眸光如星晨,透着说不出的明亮与鲜活。
赵斐看得失神。
“人生是旷野,而不应该是独木桥。” 她笃定道。
“可那是父辈的期许。” 赵斐仿佛自语。
明桂枝笑道:“孩子没有义务背负父母的执念。”
烛芯火苗颤颤巍巍。
洒下细碎的光影。
赵斐生生怔住半晌,才匆匆别过脸。
——怕被“他”看到他眼角的湿意。
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往下堕——但意料之外,它落到了无比柔软的去处。
“如果你有儿子,你会赐他怎样的名字?”
赵斐一开口,只觉得喉咙哑得发苦。
“唔……” 明桂枝认真思索起来:“我想他平安、健康,就叫‘安康’吧。”
“那字呢?”
“字啊……苏东坡写过,‘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我愿他无灾无难,他字‘愚鲁’,你觉得怎样?”
“他”粲然的一笑,让赵斐再次失神。
那首诗还有前半句——“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却不知明昆玉是否记得。
假如……
“他”没有聪明耀眼到令人忌惮的地步……
会不会能逃过那一劫?
明桂枝看他不回应,又催问:“字‘愚鲁’不好?”
“好,好极,” 赵斐敛下心神,与“他”调侃说笑:“以后他的同窗唤他‘愚鲁兄’。”
“那不好,还得改。”
……
细雨又涨三分。
雨丝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与舱内烛火映衬。
两人正说笑着,舱门轰然洞开。
原是方靖捧着夜宵撞进来。
托盘里,面汤凝着油花子。
馄饨皮薄得透出里头的玉色,混着猪骨吊汤的咸鲜气。
明桂枝一见他就来气。
“仲安兄,你啊,你方才那会儿又摇头,又长叹,” 她眉头都快竖起来:“我还以为允书他成植植物人了!”
“植物人?”
“就是昏迷不醒、长睡不起那种。”
“那倒不至于。”
方靖将托盘放到赵斐身边,一把坐下。
端起碗,勺了颗馄饨喂他。
明桂枝问他:“那你唉声叹气是为何?” 又擦了擦腮边的泪痕,“害我浪费许多眼泪。”
方靖瞪圆了眼,认真道:“允书他头上留那么大、那么长的一道疤痕!”
他双手比划了一下。
足足有寸半长。
“然后?”
“他今年十八,走的正是额头的运道,这处留疤影响的可是官运!”
“就为了这个,你长嗟短叹的?”
“这难道还不严重?他好不容易中的榜眼,要是为了这道疤影响了前程,可太糟糕了……”
……
吵闹声间,外头雨势歇些。
岸边隐约滚过渔歌子。
不知谁家撒夜网的船荡过芦苇丛。
……
京城,皇宫。
含章殿。
夜雨将下未下,空响雷声隆隆。
烛火在灯台浮沉。
金丝幔帐被映成半透明,想一层巨大的蝉蜕。
龙涎香裹着药渣苦味,熏得人眼底发涩。
老皇帝半卧在榻。
枯手摩挲虎符的缺口。
——懿仁太子那枚旧虎符。
盛湛跪伏榻前三步处。
他影子被烛光拉长,像条被钉住七寸的蛇。
“苏州织造关若颐……”
刻意压沉的嗓音,骤听之下恍若中年男子的声线。
密折双手奉上。
“虚报五千匹云锦,生丝全数进了倭寇的船。”
“呵!”
老皇帝喉间滚出浑浊的笑。
眼前人的声音,骤听之下,有几分似他过世的太子。
枯指拈起密折。
掠过炭盆时,墨字像春醒的蛇,慢慢蜕出黑鳞。
辑事厂特制的墨汁,遇热显影。
“朕也知道他们没几个干净的,却不曾想到,”老皇帝将折子烤了又烤,“贪得如此不讲究了?饿鬼投胎一样。”
“五千匹云锦的生丝,倭寇若要转手,三年也销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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