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1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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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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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末时分雨气浓。

    铃铎响过又响。

    盛湛猛然坐起。

    冷汗淋漓,墨灰绸衣湿成鸦青色。

    半幅纱帐垂在榻前,被穿堂风撩着。

    阴煞煞似谁悬了白绫。

    老宦官常恩趿着软底鞋进来。

    他手里掌着烛火,映得白发泛黄。

    “殿下可是魇着了?” 常恩撩开帐子,看见盛湛脸色发白,直勾勾盯着窗外夜雨。

    腥甜的雾气弥漫,仿佛从盛湛的梦扩展到现实。

    梦里,光影极度迷离。

    照见明桂枝浸在血泊里,像卧在连片的西府海棠上。

    可那红又太潮湿了,泼辣辣地直往砖缝里钻。

    黛色圆领袍浸得发黑,袍袖不知被谁割断半截,露着涌血的手臂。

    哪怕醒过来,梦里的痛感似乎还未消散。仿佛有根生锈的针,一抽一抽地往他心口刺。

    盛湛想蹲下去扶,却见她带血的唇不断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伏到她的唇边,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声线。

    “我带你走……”

    “去西北,我们不要再回来……”

    “大不了隐姓埋名,他们这辈子都找不到我们的……”

    ……

    “殿下,殿下?” 常恩唤得着急。

    盛湛望着帐顶团蝠纹,喉结滚了滚:“无妨,梦见个故人罢了……”

    话尾叫雨声掐了。

    常恩掏出帕子为他拭汗:“可是永昌侯世子?”

    “嗯。”

    “世子爷离京前,曾捎来新焙的龙团,老奴给您沏一盏?”

    盛湛愣愣地摇头,赤足踩在青砖地上。他踱到铜镜前,细看自己脸颊的疤。

    恍惚间,又看见梦中人染血的眉梢。

    常恩忙将狐裘披在他肩头。

    “唉,说起来,咱世子爷也是可怜见的,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衣更遭凛风寒……明将军生死未卜,小主子就被那姓赵的押去杭州……”

    老宦官絮絮说着。

    铜镜里少年脸色一凛,睫毛颤了颤,在眼下投了弯青影。

    窗根下,蟋蟀咋叫两声,即被雨打蔫了。

    盛湛伸手触镜面的疤痕,水雾凝成珠。

    老宦官又不住叨叨起来。

    “……说起来,老奴这条贱命啊,也是明将军赠的……那年太子爷被诬陷,亏得明将军半夜托人带走老奴,才活到如今见到小殿下封王……”

    窗棂外雨气漫进来,混着他絮语:“俗话总说‘好人命不长’,明家的人都是菩萨命,救人救得多,坏了自己的气数……”

    话出口,他惊觉失言。

    镜里盛湛只蹙了蹙眉,但常恩还是吓得低着头。

    雨脚越来越急,寒气漫入。

    常恩转身去为他热茶,一边喃喃道:“听说,那杭州市舶司门神多,鬼差也多,正宗的水浅王八多,也不知世子爷那样清贵的人儿,能不能应付得来那些泼皮……”

    烛焰跳了一跳,在铜镜里闪出冷光。

    盛湛觉得眼角被刺了一下。

    痛得发涩。

    ……

    官船上。

    子时起江雾,湿了灯笼。

    明桂枝在舱板上来回踱步,蹭出两道水痕。

    新缠的纱布蹭着门框,印出星点药渍。

    方靖推开门,带出股苦艾味。

    明桂枝猛地攥住他手臂:“他怎样了?”

    话尾颤巍巍。

    船帷被风掀起,方靖一把压住。

    “血倒是止住了,只是.....”

    骤然不语,只一味摇头。

    舱顶传来夜枭叫声,害明桂枝心头一颤。

    官船猛地一晃。

    灯笼微光,映得她脸色苍白。

    远处岸边灯火闪烁,传来更夫敲的梆子。

    一声一声,催人命似的。

    “是我拖累他。”

    明桂枝眼圈一热,泪水漫过眼眶。

    手臂伤处发疼,却不及胸口刺痛,那痛感……绵长又细碎。

    “他没死。” 方靖拍了拍她肩膀:“只是……”

    “只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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