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叶追一个人。客厅的光线里,尘埃缓慢飞扬、旋转。
他将在这里独居三个月。或许更久。
洗了两颗苹果,又倒了一杯金酒。叶追拖过藤椅,坐在后门门口。面对绵绵阴雨,他摊开书本。
就在这时,姜一天的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叶追将手机撂在桌面,轻轻翻动书页:“什么事?”
像是试探,姜一天小心翼翼:“你在国内吗?”
“有话直说。”
“我这儿有个新case。”
短短两句话,将叶追刚刚开始的度假彻底结束。跟房东打过个招呼,叶追连夜飞回国,当晚住进姜一天帮他定的酒店。
“报价不错,”姜一天说,“任务也简单。”
“多简单。”
“只要让这个人出轨就行,”姜一天说,“精神,□□,都可以,只要拿到证据,咱们三百万到手,还有奖金。”
“资料发我。”叶追说,
大多找上他们团队的人,都以为分离情感关系只需要一张机票——送人出去随便旅个游散个心,回来就会答应离婚和分手。
而付了大价钱的,往往又希望目标人物彻底消失,从此再也不会出现。每次遇到这种人,叶追都会让姜一天结束咨询:他们毕竟不是杀手和雇佣兵。
叶追思忖片刻,接收了姜一天发来的资料。
上次任务后,他感受到了一种冷漠的厌倦。世界上大多关系都是一样,不管看起来多么密不可分,只要耐心寻找,总能找到缝隙。一旦失去兴趣,无论利益多么可观,叶追都不再想做下去。
他已经打算解散团队。这次委托的酬金丰厚,刚好够做大家的散伙费。
打开资料之前,叶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不像姜一天一样,认为这次的委托人不懂行情。
委托人既然愿意付三百万,雇他们诱使目标人物出轨。那这个人在委托人那里,一定值得三百万。
叶追轻触鼠标,屏幕闪出一张照片。
一张工作照。
照片里的人,身穿酒店的西装制服,胸前挂着长方形的金属铭牌。
叶追不自觉松开了鼠标。
那是一张他很久没有见到,却依旧一眼认出的脸。
“他就在你住的这家酒店上班,”电话那头,姜一天得意道,“我特意定的。”
这家酒店。
那么,昨晚,他并不是认错了人。
他打电话给前台,说昨晚隔壁有人闹事,打扰了他的睡眠,他要求他们的客户经理上门道歉。提到客户经理时,叶追特意强调了那个名字:迟乐心。下午,这位清俊的客户经理如约而至,无名指戴着婚戒。叶追让他帮自己倒一杯酒,他照做了,动作熟练。身上的制服和照片里的制服如出一辙。而他浅色的头发,也和叶追学生时代见过的没有区别。
叶追看清了他的侧脸,也看到了他的婚戒。
目标确认。
迟乐心走后,叶追重新打给姜一天。
“他是第三者?”叶追问。
姜一天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是原配,以前做没做过小三我不清楚。”
叶追沉默地翻看着资料。
迟乐心,二十七岁,乐吾酒店的客户经理,四年前和同性伴侣结婚。伴侣名叫余河,曾在本市重点高中担任生物老师。一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同性伴侣,按照荷尔蒙的消逝速度,不过七年就会分手,何必要砸这么多钱。
“查一下迟乐心的社交圈,”叶追说,“还有余河的父母。”
“好。”
“如果没查到什么特别的,”叶追轻声补充,“告诉委托人,他需要再给我们一百万。”他顿了顿,又道,“或者,给我们一个好理由。”
晚餐时间,叶追走出电梯。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似乎有人在吵架。
“你们到底是酒店还是窑子?就这样拆散人家家庭!”前台的桌子被拍得震天响,声音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叶追绕过人群,径直走向礼宾员,他需要订一家本地的餐厅。
“怎么回事。”叶追问。。
“捉奸来了,”礼宾员苦笑,“拿着结婚证,跟前台要门牌号。”他看起来刚入行不久,大概还没有见惯这种事。
打完电话,礼宾员将餐厅的信息抄录给他,并提醒他注意查收手机短信。
“多谢。”叶追递给他两百块小费,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之间,大厅中央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叶追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人群之中,迟乐心正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掌心鲜血淋漓。一旁的同事递给他纸巾,他忍着疼,轻轻摘掉了婚戒。
叶追看了片刻,转身进入了旋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