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13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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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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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逍在看到他时就开始装鹌鹑了,见他先问的周允辞,又想到周导装模作样像为满足自己的好奇才来看看的样子,突然就坦然起来了。

    周允辞抓住何逍悄悄怼了下他的手指,语带尊敬地应声:“林伯,我母亲让我替她来。”

    戏文演到绣楼传情。

    五娘的绸帕裹着荔枝从番仔楼前飘落,被风轻托,落在陈三靴边。英俊书生垂腰合扇,拾起。

    情投意合,续上未尽良缘。

    林长卿长叹一声,抬起的手最后落在周允辞肩上,拍了拍,像是要把三十年的遗憾全部拍散。

    “好孩子,告诉阿雪……”

    既然来了,忍让这出演了过久的戏,便要化成反击之举了。

    后面的话何逍没凑上去听,但是“雪”,母亲似乎提过一个人,没等他想明白林长卿又说话了:“小阿逍,太久没见,认不出老头子我了?”

    他故意用拐杖轻敲何逍的鞋尖,“上回见你,你还抱着你妈的琵琶不撒手,哭鼻子说要学《因送哥嫂》。”

    啊,暴露了。

    旁边的始作俑者顿了顿,撑着脑袋悠哉玩着手机,像没听到。

    接着何逍手机就弹出新的微信通知。

    【CYZ】:在北京混不下去找个小地方

    【CYZ】:我像本地人吗

    何逍:……

    台上唱到第四折“磨镜”。

    陈三痴慕五娘久,扮作磨工入府走。

    有意碎镜愿身留,只盼与卿长相守。

    五娘心内早猜透,无奈家规困如囚。

    满腔情意藏于口,唯有相思暗自愁。

    五娘心有苦衷,何逍更是命苦,先发制人给了周允辞个“看你怎么解释”的眼神。

    林长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笑出一脸褶子:“有意思,你们两个后生仔,这是结伴来看我这把老骨头?”

    “缘分。”周允辞轻描淡写。

    “巧合。”何逍言简意赅。

    “好得很!当年你外婆和你妈也是这么糊弄我的。”林长卿笑得更大声了,一手拉一个年轻人让他们坐下。

    “《陈三五娘》这出戏,你俩可都得好好听。”

    看林长卿离开后,何逍凉凉道:“周导剧本哪里烂了,明明剧情曲折。”

    周允辞好笑,顺手倒了杯茶:“何老板贡献不小。”

    台上五娘感春景之伤心忧春逝,益春劝其游花园以遣怀,柳随风摆,蝴蝶成双,五娘触景生情,叹花蝶相依,不可缺一。

    益春提及陈三,五娘恐隔墙有耳,误己误人,然心中已暗许陈三,遂诫益春谨言,勿泄机密。

    林长卿回来了,怀里抱着个旧木匣。

    “阿辞,这是你外婆留的东西。”林长卿把檀木匣子递给周允辞,“她说哪天香港来了人,就把东西给他。

    周允辞双手接过,没有打开。

    “还有一样,要等以后阿雪自己来取。”尽管这样东西,最后大概还要经手眼前的另一个人,林长卿没再说话。

    何逍看着他的动作,发现当周允辞情绪波动时,就会不知觉的摩挲手腕上的沉木珠。

    六折【梳妆】表倾慕。

    七折【留伞】劝留归。

    八折【绣鸾】定心意。

    戏到九折【出奔】高潮处。

    五娘扯破绣裙系为绳,水袖三丈绕梅枝,指尖发颤仍攥紧。

    “三哥——”

    “这高墙,原不是天定!”

    南琶音调突然变得激烈。

    “走!”

    陈三声如裂帛,脚踩“蹀步”接住绳,托住五娘腰肢临空一转,念白声调骤然拔高。

    “管甚么——”

    “月黑风高,路远马亡!”

    铜镜脱手,南琶乐手指甲刮弦,琶声与镜共碎成片。

    唱的是一出离经叛道,至情至性的脱缚戏。

    “我妈当年,”何逍带着迟疑开口。

    “她是对的,”老先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是我狭隘。”

    前车之鉴在侧,经历实在太为相像,便格外害怕徒弟重蹈负责,差点就做了那戏里的五娘之父。

    香港那边来的比预想中要迟,而何逍…月澜估计还没接到消息,两边小辈提前碰上,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马上就要上台谢幕,林伯离开前给三人斟上新茶,茶汤在杯中泛起涟漪,又渐渐归于平静。

    这出《陈三五娘》,无人知到底在唱给谁听。

    总归是再续前缘,为梁雪代为保管的那把南琶,终于要迎来交于真正主人之手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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