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一级,却还要被拎出来扫天梯。
午后的太阳一照,雪化了又冻成冰,要用铁锹狠狠地挖下去、扬起来,汗浸湿了衣衫,手脚还冻得发木。
高大的杉树下坐了一排偷懒的学生。薛韫知当然也在其中。旭阳温和,山风柔缓。恍惚间到了晚膳时分,她久等白千雪不见人,直到太阳下山,谷里已经暗得不见五指了。她心里有些害怕,就自己往回走。
才从温泉归来的陈思二人告诉她,白千雪和陆颙一起吃饭去了。还有人说,听闻那天下午他们铲雪铲得特别快,当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薛韫知顿时无语。她饿着肚子、摸着黑爬上山阶。
月照积雪,澄莹明洁。
早知道白千雪会抛下她,便不祝福她和陆颙了!
幸好,饭堂里还有些人,让她不至于太过突兀。遥遥一瞥发现了白承玉,她端着碗走过去,对白千雪重色轻友的行径一翻慷慨痛斥。白承玉惯是会捧场,两人一唱一和,嗓门愈来愈大。正巡视的谢兰玉遥斥一声,也被二人无视。
讲痛快了,薛韫知低头看白承玉餐盘里剩的两个大馒头。“你不吃了?”
“哦。”白承玉一看,像是刚想起来,“这是给我哥留的。他去西南门巡视,这会儿还回来的。”
“……”
偷懒一下午的薛韫知突然心虚了。
没一会儿,苏润莲果然来了,就水吃下那两个大馒头。薛韫知没敢问,他到底有没有帮她扫完西南门那些剩下的雪。当天下午杉树下偷懒的不止她一个,他是不是也全包揽了那些无人愿做的活?她什么都没问。苏润莲也没提,只一味抱怨着白承玉怎么不留咸菜给他。
听着他们一人一句互怼,薛韫知才知道,苏润莲自拜萧离为义兄后,整日一起练武、同进同出,惹怒了苏丞相,为此他才躲到山上。用那副练武的强健身子扫净山门雪。
白承玉又开始犯浑,装作委屈道:“你整日跟那个新结拜的义兄混在一起,让陆姐姐新婚守空房吗?再说你有我这个兄弟难道不够?你还跟别人结拜什么。”
苏润莲无奈:“可你连咸菜都不给我留。”
白承玉:“我就是闲鱼,你把我嚼了吧。”
苏润莲脸色不好地没说话,可能是被噎着了,也可能是因为白承玉太欠打。半晌,他还是补了一句。
“陆靖方最近在帮二殿下修国史,比我们都忙多了,你莫瞎操心。他们二人新婚后如胶似漆,若不是靖方经常住在宫里为二殿下讲学,元仲兄哪肯允我上门。”
白承玉鸟语似的小声念叨:“什么一口一个元仲兄……”
薛韫知突然觉得,方才白承玉陪她一起吐槽白千雪重色轻友时,也不全是附会。
苏润莲吃完手里的看头,十分自然地端过白承玉的餐盘准备收拾,突然动作一顿,眼神瞟过薛韫知面前的餐盘,要伸手接。
薛韫知眼疾手快地端起。
好你个苏润莲真拿自己当驴使了!
夜里,三人一同归山。薛韫知低声问白承玉:“你还记不记得,那日你在听雨楼许的愿,希望我们永远不长大?”
白承玉:“嗯。”
薛韫知感慨:“不长大也挺好。”
不长大的话,儿时的朋友会永远亲昵,倦鸟不必离群,不赴羁旅,良人永久相聚,生生世世不离。
可那算什么人间。
白承玉先拐入回寝舍的岔路,苏润莲跟在后面,跟着薛韫知无言地走了一段路,在岔路前,突然停下脚步。
薛韫知不知他要做什么,刚一回头,正对上苏润莲手心朝上捧起一只灰扑扑的香囊。薛韫知甚至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她常挂在身上、连睡觉都不摘的那只。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一把夺回。
“怎么脏成这样了?”
“我在山阶上见到的,听元仲兄说应该是你的。”
“......多谢。”
薛韫知不由得对他态度好了些,听出他还有未尽的言外之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润莲难得眼神一转,带着几分犹豫与艰涩。
“近日山间雪后清旷,立于峭壁,遥望群山,自青天之下绵延。想对着空谷喊点什么,总归不雅,很想写一首诗。”
薛韫知诧异:“你还写诗?”
苏润莲眼角微微一跳:“偶尔习做。怎么,只允许谢元芝写诗,不许我写?”
薛韫知:“我不知道谢兰玉也写诗。”
苏润莲:“我念给你听。”
他不顾薛韫知的愕然,原地正身,深吸一气,便用轻缓的低音开始吟唱。后来她听人说,这首诗的题目叫做《山知鹤》,直到被谢兰玉收入文集时,还只有年少时他读给薛韫知听的那一段开头。苏润莲说等以后有了灵感,再把这首诗写下去。可惜后来的日子大多没了诗材,他们终究也不是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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