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10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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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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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的目光掠过宋宴之温和的眉眼时,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酸胀感。这种感觉太过新奇,新奇到让他害怕——就像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眼睛突然见到阳光,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灼痛。

    “谢谢...先生。”十七最终选择了这个称呼,既不僭越,也不疏远。这个词在他舌尖滚过时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暖,像是寒冬里呵出的一口白气,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宋宴之点点头,吹灭了油灯。黑暗中,十七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当确认宋宴之已经入睡后,十七才小心翼翼地挪到床铺边缘,像一只警惕的野兽试探陌生的巢穴。

    床铺柔软得令人不安。十七蜷缩在上面,身体仍然保持着警戒的姿势,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肌肉开始不自觉地放松——这是身体的本能,背叛了意志的坚守。

    一滴温热的东西突然滑过脸颊。十七震惊地抬手触碰,在黑暗中摸到了湿润。这是什么?他困惑地想。不是血,不是雨,而是从自己眼睛里流出的...泪水?

    自由的第一夜,十七睁着眼睛直到天明,不仅因为警惕,更因为他害怕闭上眼睛后,这个陌生的温柔梦境就会消散。而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明天的阳光。

    ————————

    燕翎推开影卫营的铁门时,三十六正在庭院中央练剑,雨水顺着少年瘦削的脊背流下,混合着汗水砸在青石板上。

    “统领。”三十六看见燕翎,立刻收剑行礼。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燕翎没有回应,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左手的伤还在流血,但他已经习惯了疼痛——在影卫营,疼痛是最忠实的伙伴。

    “统领受伤了?”三十六跟了上来,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关切,“需要属下为您包扎吗?”

    燕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青石地面上砸出小小的水花。他比三十六高出半个头,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少年眼中掩藏不住的野心。

    “不必。”燕翎的声音比雨水更冷,“王爷明日要见你。”

    三十六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恭顺:“属下惶恐,不知王爷有何指示?”

    燕翎盯着这张年轻的脸庞——多么像十年前的自己,满心以为忠诚和实力就能换来主子的青睐。他忽然感到一阵疲惫,不是身体的,而是灵魂深处的倦怠。

    “记住,”燕翎向前一步,逼近三十六,“太乖顺的狗,死得最快。”

    三十六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低下头:“属下谨记统领教诲。”

    燕翎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他脱下湿透的外袍,随手扔在角落,然后从床下摸出一瓶劣酒。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燕翎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不是三十六的野心,不是王爷的冷酷,而是他自己那颗仍然会痛的心。

    他摸索着腰间的青玉牌,指腹抚过那个‘翎’字,他还记得当时主人亲手将这个腰牌系在他腰间,眉眼间的赞赏与满意,对方笑着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影子。”

    影子。多么贴切的称呼。没有自我,只有主人的轮廓;没有生命,只有跟随的本能。

    燕翎又灌了一口酒,酒精渗入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他忽然想起十七——那个被宋宴之带走的年轻影卫。自由?多么可笑的概念。影卫从出生起就被打上了烙印,就像笼中鸟,即使打开笼门,也已经忘记了如何飞翔。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燕翎立刻警觉起来。即使在自己的地盘,影卫的本能也不会消失。

    “统领。”是燕九的声音,“王爷派人来问,明日几时带三十六过去?”

    燕翎闭了闭眼:“辰时。”

    “是。”燕九犹豫了一下,“您的伤...”

    “滚。”

    门外脚步声远去,燕翎瘫坐在床上。酒精开始发挥作用,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

    雨水敲打着窗棂,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灵魂。燕翎在醉意中沉沉睡去,手中仍然紧握着那块青玉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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