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是一张……日记。

    而且是以何蕴的口吻写的，字迹却是沈瑶的。

    萧晟云推测可能是沈瑶抄写下了母亲的日记。

    具有超强记忆力？一次摄入比正常人多五十倍的食物？还有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会记录孩子绝食的天数？

    ……

    “老六，今天中午麻烦帮我带个饭，要六餐的麻辣烫。”

    林默正收拾东西，“不好意思，我可能晚上才回来。”

    舍友有些失望“好吧，那我问问别人，怎么你这几天这么忙？”

    “实验室的事情比较多。”林默含糊而过，处于那点微妙的自尊心，他并不想告诉舍友自己又找了一份兼职。

    那天晚上他看到传单后联系了对面的工作人员，之后很顺利地通过了面试，成为实验室助理。

    工作的地点离学校不远，工作时间也较为自由。

    那个实验室似乎是研究某种真菌类生物的，林默的任务就是每天记录菌类的生长状况，他只要下午下课后抽出一小时就可以。

    “小林，今天来的挺早。”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见林默进来，和他打了声招呼，这人大概五六十岁，发色黑白交加，但显得精神奕奕。

    他是这个实验室的大老板任简，林默观察的真菌就是他手下的项目。

    “今天下午没课，来这顺便打扫一下。”林默回答道，他的工作内容也包括实验室的清洁、器材的清理，药剂的补充等等，只是检查没那么严格。

    他放下书包，脱下外套，从门口消毒箱中拿出一套实验服穿上，走进另一个实验室。

    由于真菌生长不需要光照，这间实验室一片黑暗，只有生化培养箱边上有一圈显示设备工作状态的微弱光亮。

    记录工作很简单，他只要将仪器上数值输入电脑一个专门处理数据的软件上就好，每隔一周将数据打包发送给实验人员。

    一平方米的培养箱内部，大量生长旺盛的白色菌丝几乎将整个培养箱铺满，而着白色中又掺杂着红色，像是血管一样随着真菌的生长往四面八方延伸，在微弱的光下有种诡谲的美感。

    林默静静看着它，这些天他几乎被各种繁杂的工作压的喘不过气，可是此时，他内心有一种平静的感觉。

    看到他进来，菌丝将自己攀附在玻璃壁上的部分小心收起来，团在一起，就像张牙舞爪的小动物看到主人时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过得怎么样，你好像越来越大了。”

    关起实验室，将自己全部浸在黑色中，林默肆无忌惮地自言自语，在这里没有人会把它当成疯子，只有一团菌丝陪着他。

    繁忙的学业，母亲的疾病，不可知的未来，一切的一切令他感到痛苦。

    而且这种痛苦无人倾诉。

    “妈妈的病越来越重，医生给下了病危通知书，拿到的那一刻我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我大概是疯了。”

    “在学院碰到一位教授，他问我为什么没去实验，那些实验都是一些低级无用的测量工作而已。”

    “还有那些什么污染，有什么可害怕的，像我这样的人直接死了就好了。”

    菌丝慢慢蠕动着，将自己铺在林默面前那面玻璃上，似乎是在认真倾听。

    它生长的极快，林默刚来时它还只是拳头大小的一块，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大团，他有时觉得它仿佛能听懂自己的声音。

    林默将手虚放到玻璃前，菌丝迅速向他的手掌方向流去。

    就像逗弄宠物一样。

    这令他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喂，你记完了吗，抄几个数怎么磨磨叽叽的。”实验室的门被□□拧开，光从外面打进来，林默面前的菌丝似乎被光线灼烧一样，迅速挤到黑暗中的角落。

    来人走到培养箱面前，不屑道：“真想不通任老师为什么让你一个新人进组，除了记几个破数还能干什么，去，把隔壁实验室收拾了。”

    林默皱了一下眉，这人似乎是另一个项目组的，从他来这之后就看不顺眼。

    这个真菌的项目似乎很重要，以至于来这里几天，他能察觉到不少人暗中嫉妒的目光。

    但自己一个没资历的新人，还要靠这份工作吃饭，也不敢与人争辩，他把数据记录下来，默默转身离开。

    “切。”欺负一个窝囊废没什么意思，陈明看着培养箱中的真菌，露出贪婪的目光。

    林默轻轻将门关上，临走时透过门缝他又看到了那团菌，鲜红的如同血管一样的菌丝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