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誉怔了一秒，随即跟上。没有裁判，没有规则，两个人的影子在冰面上交错重叠，像一场心照不宣的共谋。

    "其实我一直在想。"休息时南亦温仰躺在冰面上，"为什么王成海这么在意旧事？"

    江君誉望着穹顶的钢架结构："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一场比赛里。"

    南亦温侧过头，发现江君誉的侧脸在顶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说不出的疲惫。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拂去对方肩上的冰屑。

    "那就赢给他看。"

    江君誉转过头，两人的呼吸在极近的距离里交织。冰场的除湿系统嗡嗡作响，像是某种加速的心跳。

    "南亦温。"江君誉突然说，"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为什么站在这里。"

    南亦温望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第一次看清里面盛着的不仅是坚冰，还有冰层下涌动的暗流。他点点头，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坚定的弧线。

    月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进来，为两个年轻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冰刀划过的痕迹在光洁的冰面上纵横交错，像是写下一封无人能解的战书。

    回宿舍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晨光微熹时，冰场的除湿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南亦温推开更衣室的门，发现江君誉已经换好训练服，正往右膝上缠新的肌效贴。黑色绷带下隐约透出肿胀的轮廓，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该去医务室。"南亦温把热豆浆放在长椅上，水汽在杯壁凝结成珠。

    江君誉头也不抬："王成海今天回瑞士。"

    冰鞋金属扣的声响在空旷的更衣室里格外清脆。南亦温蹲下来，指尖轻轻点了点对方膝盖上方的位置："这里，发力时会疼？"

    江君誉的动作顿了一下。晨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你观察得很仔细。"

    "废话。"南亦温从包里掏出一管药膏，"我爷爷的秘方，比队医给的管用。"，药膏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在指尖化开时泛起凉意。江君誉看着南亦温低头涂抹的侧脸，突然开口："为什么选择短道？"

    南亦温的指尖在对方膝头微微一顿："小时候看比赛录像，觉得在冰上飞起来的感觉很爽。"他故意加重力道，"不像某些人，生来就被规划好人生轨迹。"

    江君誉的呼吸忽然变得很轻。更衣室的门被推开，蒋舟睡眼惺忪地晃进来，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

    "你俩又偷偷加练？"蒋舟眯着眼看他们，"丁教练说今天要检查新规执行情况......"

    南亦温站起身，顺手把剩下的药膏塞进江君誉的储物柜："让他查。"

    正午的冰场亮得刺眼。林教练背着手站在场边，王成海离开后，他的态度明显松懈了许多。

    "演示下新规要求的压弯。"他吹响哨子，"江君誉先来。"

    江君誉滑向起跑线时右腿明显不太自然，但一旦开始滑行，所有瑕疵都消失在流畅的动作里。南亦温靠在挡板上，注意到他每个弯道都刻意多压了五度——正是新规要求的标准。

    "南亦温，该你了。"

    南亦温蹬冰出发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异样。新规要求的低重心让他膝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第三个弯道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右腿窜上来。他咬紧牙关完成全套动作，滑回挡板时后背已经湿透。

    "勉强及格。"丁教练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下午继续练。"

    等丁教练走远，南亦温一把抓住江君誉的手腕："你故意的？"

    江君誉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温度比冰还冷："感受到区别了吗？"

    南亦温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这种刻骨的疼痛，正是江君誉这些年一直在承受的。

    临近黄昏的医务室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队医给南亦温做完冰敷，摇头叹气："软骨轻微磨损，至少休息三天。"

    "不可能。"南亦温抓起绷带就要往膝盖上缠。

    门突然被推开。江君誉站在逆光里，手里拿着两副护膝："用这个。"

    护膝内侧缝着特殊的凝胶垫，南亦温翻看标签——德国进口，单价相当于他半个月零花钱。

    "太贵重了......"

    "闭嘴。"江君誉单膝跪地，帮他调整绑带位置，"明天开始，我们重新设计交接动作。"

    南亦温低头看着对方发顶的旋，一缕黑发不听话地翘着。他突然伸手揉了揉："谢了，搭档。"

    江君誉抬起头，黄昏的光线在他眼里融化成琥珀色。医务室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某种隐秘的倒计时。

    "南亦温。"他轻声说，"我们要赢的不仅是比赛。"

    窗外的夕阳沉入远山，最后一缕金光掠过冰场，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停留片刻，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