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寒暄,“老兄,最近雍京雨水大,要好好保养,你的腿最近可好一些了?”
文王,“还那样,多年的老毛病。” 说着他还皱了皱眉,显出羸弱与病痛。消渴症不但毁了文王的眼睛,还有腿。锦绣衣袍之下就是层层纱布,再下面,已经溃烂。
“燕王。” 世子戎久安上前深揖,随即微微正了上身,抬了抬头,看向赵毓,也是一个礼,“大殿下。”
大殿下。
这个称呼自从妹妹薨逝之后就没有出现在文王府邸人们的口舌之中,如今,横亘了十四年,再一次被戎久安说出来,当中滋味,只有身处其中之人方能体味。
赵毓没有说话。
燕王则说,“陛下崇孝道,文王上了年纪,身边能有世子随侍,是福气。”
——文湛崇孝道?赵毓心念微动,那为何元熙重臣多为忠臣逆子?
戎久安,“陛下仁孝,命我随侍父王身侧,为人臣,为人子,自当尽心竭力。”
——文湛仁孝?赵毓看着眼前这两位,元熙改元至先帝驾崩,期间隔整整七年,其中实情,外人不知,他们也不知?
燕王点头,“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
《左传·石碏谏宠州吁》中这一句,原本是传世名言,可放在此时此地,竟是完全错了。若不是此处山川开阔,有风自河谷吹来,此等虚假对话,赵毓实在听不下去。此时,他却安静如鸡。一副稀世名瓷般的好样貌,躲在燕王身后,安静微笑,甚至还带着几分害羞与腼腆,全无方才驱动皇帝鹰隼的剽悍。
赵毓,“我多年未在雍京,…… ”
所幸,寒暄的时间并不长久,文王父子自有其他王公国戚要见,燕王带着赵毓他们就离开了。世子安沣,宗政文辩,还有琅琊郡王奉宁见燕赵毓似乎要说一些什么,也就牵马远行,向逐鹿坡方向,迎一迎圣驾。
赵毓继续道,“只知道文王年老多病,却没再仔细探查。刚才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文王如此不适却不在府邸安然度日,此时非要进入南苑猎场?可一见世子戎久安,我什么都明白了。王叔,陛下是否有旨意,让世子随侍文王身边,不可离开?”
燕王,“是。”
赵毓,“看来今日必须进入猎场的不是文王,而是世子戎久安。文王不来,他也不能来。”
此时,燕王没有说话。
赵毓,“我一直觉得,文王家族既然是天命玄鸟,就应该安稳挂在神宫太庙,不要卷入世俗权力搏杀。因为,无论成败,都会有所折损。败了,自不必说,十四年前他们就折损了女公子。可是,就算胜了,其实也不好。”
“玄鸟下凡就不是神祇,世俗权力折损神权。”
“唉,……,这个文王世子为何如此急功近利?宁可将老父抬于人前,致使玄鸟蒙尘,不给长辈留一丝尊严,也要进猎场搏杀一番?”
“因为。” 燕王忽然开口,“主上有明旨,世子必须进猎场。”
赵毓,“……”
燕王,“承怡,你不想要这个盟友就不要吧,虽然在军方在王族内部少了一些交往,以你的性子,长久看,也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一时无话。
随后,燕王叹口气,“天威难测。承怡,我让你小心谨慎,不能再乖张跋扈,就是怕这个。你说你从不揣摩圣意,何等骄恣?虽说探知上意一味迎合为佞臣,可为人臣子却不屑于君父意图,一味放纵,是为大不敬。”
此时,南苑围猎开始了。
号角声开启了奔马与厮杀。
数百骑兵身着黑衣黑甲,战马配黑色绣金马鞍,率先闯入猎场驱赶猎物。
赵毓看着远处,忽然笑了,说,“王叔说,这场田猎旨在王族贵胄子弟争北境兵权?”
燕王不知道他怎么拐到这里,点头,“是。”
赵毓,“最后会不会来一场上林王狩?”
燕王听着心中一咯噔,“何至于如此惨烈?”
大郑皇位更迭并不是严苛的嫡长子继承制,是因为姬氏有古老的凶性。皇子武力政|变、谋朝篡位的传统已逾一千八百多年,甚至比大郑王朝还要古老。
为了抑制这种凶性导致国家分裂、王朝土崩,关键就是将所有的杀戮圈在王族内部,而那些门阀贵族世家,即使与王族有联姻的也必须置身事外。
因为,王族争斗卷进贵族会导致蔓延全境的内战。
于是,“上林王狩”便诞生了。
赵毓继续说,颇有些自说自话的意味,“咱们活着的人都没见过这个大世面。我记得史料典籍上记载,上一次上林王狩还是在三百年前,最后胜利者是宪宗皇帝。当时,他还只是十六皇子,据说平时唯爱读书。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之外,这个颇为文静的年轻皇子,依靠黄金羽箭,在上林王狩中得到储君的位子,于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之时登基,挽狂澜于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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