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是黑色缂丝常服,左手用黑色丝绸裹着,吊在脖子上,而整个左肩则泛着浓重的药味儿,浓到已经带着苦涩的血腥味道了。
赵毓不是很精神,坐木圈椅上,一言不发。
黄枞菖给他温好了药汁,用碗装好,放在他手边,他拿过来直接灌进嘴里面,放下碗忽然说,“闺女,让你黄瓜叔给你讲讲今天客人的来头。我得到外面迎迎,估计那人也快到了。”
说完,他起身出小沧浪,过了飞虹桥,穿过一大片曼陀罗花树,最后到了王府正门,安定的站在门框里面。
小沧浪中只有黄枞菖对着赵格非,他没说话,就是拿着一块白布蹲在墙角擦墙根。
赵格非,“……??!”
黄枞菖擦的十分仔细,墙根那里不要说土了,连青砖都快要被他擦白了。
“黄瓜叔?”
此时,黄枞菖犹如一条将要赴死的糙汉子一般,将白布搭在肩膀上,以将要咽气的声音,佐以将要蹬腿的表情,开口,“姑娘记得有一天早晨,您到玉熙宫,不巧见到了圣上,说了一句大话。”
赵格非,“……??”
黄枞菖,“您说,王爷从不买妾。”
赵格非,“这不是大话,这是实话。”
黄枞菖,“圣上回了您一句话,您还记得?”
赵格非稍微回想一下,当时文湛说的是,——格非,你爹之前的身份是先帝亲自下诏册封的亲王,那是大郑最高门第的公卿。难道,你以为拥有这样王爵的人,与山中落魄书生一样吗?
于是,她点头。
黄枞菖,“圣上没反驳您,其实,您说错了。”
赵格非,“……?”
黄枞菖,“今天来的这位,就曾经是祈王府的人,而且是过了明面的。”
静。
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半晌,赵格非说,“六叔,他知道吗?”
黄枞菖,“知道。什么是过了明面,就是说此人的身契还是当年圣上做储君的时候察验过的。”
赵格非,“……”
她想,此时,她大约可能大致了解了,文湛说的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先帝亲自下诏册封的亲王,……,大郑最高门第的公卿,……与山中落魄书生一样吗?
难懂话外之音。
怪不得他爹说过,——能在雍京混的有名有姓的人都是禽兽,即使是华服罩身也都是衣冠禽兽。
……
“那您也是吗?”
“也许不是,所以我才是草民赵毓。”
“也许?……”
“嗯,有的时候,我自己也看不清楚自己。”
……
客人到了。
雍京飘着细雨。
祈王府四周,坚壁清野,寸草不生。
一个人撑着一把伞,从远处走来,不像踏平杀伐,反而像是闲庭信步。
王府正门台阶之下,他将手中的油纸伞稍稍抬起,一张脸就在伞下露了出来。
那双眼睛!
赵格非很难说,自己看到这双眼睛是个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像水,很柔和的水。
清蓝色。
不深。
那人拾阶而上。
一步,一步,又一步。
他来到王府正门的门槛外,收了手中的伞,压低,在门槛上磕了磕,让水出来。
一切动作都很闲适,像个游子回家。
赵毓帮他甩了甩湿伞,“你从哪儿淘换来的破伞,怎么还有洞?”
殷忘川单指碰伞,将伞柄伸到赵毓眼前,让他自己看,——伞柄是酸枝木,大篆刻着 ‘祈王府’ 三个字。
赵毓,“再好的东西用久了,也该扔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殷忘川,“不想扔。”
赵毓没说话,将伞还给他,右手的袖子动了一下,指了指赵格非,“这是我闺女。”
赵格非向前走了一步,以晚辈的身份行礼,却没有说话。黄枞菖方才忘记告诉她,这位 ‘前王府过了明面的那个啥’ ,姓甚名谁了。
赵毓,“你应该叫他殷二叔。”
赵格非恭敬的向着殷忘川又一施礼,口中来了一句,“殷二叔。”
殷忘川,“……”
黄枞菖,“……”
赵毓,“小殷也是体面人,我闺女总不能叫你殷大叔吧。得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在外面站的也不短,屋子里面有热茶酒菜,咱们啥事都进去说。”说着,伸手,做出一个让的姿势。
殷忘川单手握伞垂下,不再说什么,径自向里走。赵毓跟着他,而赵格非和黄枞菖则跟着赵毓。只是,……,在浓重的药味儿和名贵熏香掩盖下,她闻到了淡淡的血,飘着甜味儿,有些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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