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还好吗?”
“好。”萧则点头,“他听了您的话,西北道的事一了,他就带着我母亲,陪同祖母捧着我祖父的骨灰从甘陕入川了。我之前竟然不知道,祖父祖籍居然是蜀中。”
赵毓则说,“萧老大的老父亲是蜀中涪陵人,当年被拉了壮丁到西北当兵。一来一去,也是小一百年的光景了。他们这次回去,是落叶归根。”
俗话,少不入川,老不出蜀。
萧呈如此安排,也算是为了自己找到一方埋骨之地。
赵毓从未解释过‘西北道’对赌的事,萧则明白。一来,江湖上大家都明白的法则,愿赌服输。二来,不管赵毓背后是什么人,他本人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只说他这个人,已经足够人忌惮了。
任何风浪,赵毓都压的住。
所以,他极坦然。
萧则从北境一路来雍京,又上了岐山,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甚至途中还跑死了一匹快马,赵毓让他先去休息,随后转身回来找文湛。此时的皇帝站在万千桃花树之前,向前走是一条登入山巅的羊肠小道。
他冲着赵毓伸出手,“走,一起爬爬山。”
“这个时候,……”赵毓觉得有些腰疼,不过还是扯住了文湛伸过来的手,“那就一起走走吧。”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两人走的极慢。
赵毓忽然说,“陛下,我还以为您会去正殿,找一张北境的地图,皱着眉毛,仔细研读,颇有一种先天下而忧而忧的呕心沥血,当然,最好还有一种一片圣心喂了狼心狗肺的自怨自艾。”
文湛看见赵毓的头发上沾了一片桃花,他抬手,为他摘了下来,“这么编排我?”
赵毓嘿嘿一乐。
文湛说,“北境地图就不用看了,一山一川,一个村落,我都看过了,也都记得住。至于我的心是否喂了狼心狗肺,……,其实,对于他们的心思,我虽然不赞同,却能理解。”
赵毓又笑了,“他们要割据土地,分裂王朝,这样的心思陛下如何理解?”
文湛,“祖宗们暴霜露,斩荆棘,不过是为后代子孙开辟尺寸之地,这样的心思,我理解。我大郑列祖列宗不都是这样做的吗?只是,……不是王朝不可以分裂,而是,……”
赵毓没再说话,他停下爬山的脚步,在沿路的桃树中看到对面的山峰。
岐山神宫就在那里。
高山云雾环绕,不似在人间。
文湛,“朝中一些重臣惧怕战争,喜好安宁。他们认为,只要没有叛乱,只要没有兵灾,只要那些藩镇还是臣子,只要他们想要的土地距离雍京不近,那么,朝廷就可以退让,藩镇割据就可以割据。这样做,不但可以安抚功臣,还可以将边疆苦寒之地抛出,不用再费心力治理,左右权衡,这岂不是大智大慧的举措?”
赵毓笑的扶着树,昨夜的放纵果然恶果浮现,“我们得到安宁只是因为我们喜好安宁,并不是因为惧怕战争。”
妥协得到的安宁,犹如腐尸脸上的茉莉粉,也许幽香十足,却是浮的。
文湛,“不止这些。”
“外族不可以在边境肆虐,藩镇不可以割据,即使耗费数千万两白银的军饷,用十年的光景,将士用命,也要肃清边界。”
“因为,国土不可以分裂,家国不可以分裂。”
“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两宋直到灭亡那一日,再也没有夺回那片土地。如果大郑皇族后代子孙不肖,上苍震怒,断绝郑室宗庙,王朝至末日之境,我希望留下的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而不是被藩镇外族列强瓜分到支离破碎的河山。”
赵毓,“陛下,大郑王朝会万载千秋的。”
“不会。”文湛却笑了,“承怡不要哄我。”
这是一个异常危险的话题,赵毓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话会从文湛口中说出。
文湛,“世人都喊皇帝万岁,可大郑开国一千二百年,几十代君主都不长命。父皇活过五十能知天命就算长寿,哪里来的万岁?”
“不说这些了,我继续走走。”
“我背你。”
说着,文湛俯下|身体,赵毓也不逞强,很自然的爬到他的后背上,“以后爬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好省劲。”
“那是自然。”文湛背着他,气息都不乱,“不然你还想和谁一起踏青?”
赵毓笑着,咬了咬他的耳朵尖。
他们终于爬到了山巅。
赵毓爬伏在皇帝的肩头,隔着层层桃花,看着另一峰的岐山神宫。
第一次上岐山祭祖,他还很小,他听到很多,也看到很多,他不明白为什么大郑开国前三百年的帝王们都像一根一根的神棍,岐山神宫大祭司的权力甚至一度可以制衡皇权。数百年前,庙宇一座一座的拔地而起,那些祖宗们留给后世的印象活像一个一个活在古怪神话传说中的九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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