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纹窗棂将月光裁剪成斑驳的光影,偶有几阵清风流入客房内。
高忱安毫无困意,便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手中轻轻摇着前几日从集市上买到的团扇,夜里暑气消退不少,却还是带不走那种闷热和粘腻。
“小姐!小姐!”柳絮兴匆匆地跑进来,“前面解封了!咱们明天就能进京了!”
高忱安长舒一口气,可算有个好消息!
她语气里含着愉悦,轻快地问道:“唐诉哥知道了么?咱们什么时候走?”
柳絮笑着说:“就是唐少爷告诉我的,他说已经夜深了,不便过来惊扰小姐。”
“确实不早了,那你也早点休息吧,咱们明天还要赶路。”
高忱安站起身来,走到床前,张开双臂倒了下去,抬头看着天花板,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出声问:“肖琢相他们知道这事了吗?”
柳絮正欲走,听到这话又转过身来,她虽心中有疑,但也先回答着忱安的问题:“应该知道了吧?这么要紧的消息,传播起来很快的。”
高忱安不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柳絮默默离开了。
*
“肖琢相你有病吧?你看看时间呢?现在过去打扰人家做什么?”
“可是她万一不知道解封了呢?”肖琢相据理力争道。
徐勉叹了口气,冷冰冰地补刀:“那也用不着你关心,人家的小竹马知道消息了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她了。”
“可是万一他也不知道解封了呢?”
裴云青不再劝他:“那你想去便去吧。”
肖琢相终于面露喜色,拿起之前的木盒,急匆匆走到门口,又有些纠结地回过头问:“可是这个点贸然打扰她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她已经睡了呢?”
“......”
屋内两人忍无可忍。
肖琢相最终还是被撵出了门。
那天刚说完和高忱安“不会再见”,第二天就撞见她和柳絮从斜对面那间客房出去,跟着唐诉下楼去了。
吃惊之余,肖琢相这次从心里觉得两人有点“缘分匪浅”了。
直到自己在高忱安的门前站定了,他也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屋内的烛火还亮着,他伸出手轻轻贴在门上,却迟迟不敢去敲。
他一向潇洒自由,做事少有顾虑,怎么现在连敲个门都犹豫不决了。
他见过那么多扇门,相比起来这道做工精致的木门显得那样弱不禁风,现在却死死地横在他的面前,将他与高忱安划成两个世界。
他在门外的踌躇和纠结,高忱安并不知情,她起身吹灭烛火,明月撒下银辉,银辉铺不到的地板上,屋外的烛火颤动着用它的微光填补,两相交融,缠绵不休。
高忱安目光外移,便能看到轻纱隔心上那道颀长的剪影。
高忱安几乎毫不费力地认出了那是肖琢相,但她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门外人的徘徊,将叩未叩的指节,她都尽收眼底。
只是高忱安想不明白,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上次还对她视而不见,今晚怎么找过来了?
正当她坐不住打算上前拉开门的时候,那道身影转身,顿了一下后便离开了。
肖琢相无精打采地回到客房。
裴云青和徐勉都在等他,没有熄灯。见他垂着头,又原封不动地抱着木盒回来,一阵压抑蔓延进屋内,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他把盒子放在一边,脑袋里杂七杂八地想着。
心里埋怨了自己半天,最后只是颤着声音问道:“她为何不想一下万一我不知道解封的消息呢?”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消息传得满大街都是了,谁会想一个急于进京的人还不知道这消息?就算不知道,最迟明天一起来也知道了,大半夜的本来也走不了,现在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徐勉着实不愿看自家少爷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铁着心说道:“说明人家高姑娘心里压根就没有你,人家也不像你一样,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失了分寸的事情。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自己喜欢她,我都劝你早些死了这条心吧。”
肖琢相不言语,似乎在仔细思考徐勉的话。
过了好一会,他转头问道:“裴云青,你觉得呢?”
裴云青不知道何时又翻开那几本话本去读,闻言也没有抬眼看他,只是以一贯淡淡的口吻道:“世间最难解,情字总当先。”
一夜难眠。
*
次日清晨,高忱安难得起了一个大早,三人把包裹收拾好,在门口汇合,一齐朝楼下走去,临走前,高忱安望了望肖琢相的房门,想了想也没说什么,下楼去了。
大抵是因为道路通了,要赶往京城的人今日都早早地准备出发了,但是客栈的大门却紧闭着,上面横插着一把平时都不会用的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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