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的将脸又回正一些,嘴角笑容更盛,果不其然,又瞧见明夷眼中闪过的惊艳。
丫鬟适时捧上了一色四个黄底蓝边的珐琅汤盅,里头装的是热腾腾的雪霞羹,乃是用当日现磨的嫩豆腐碾碎再混和蟹肉,将其摆成芙蓉状,盖上盖子再蒙一圈油布,上锅隔水蒸熟,最后再撒上火腿末与芫荽。虽都是简单食材简单工序,却是最能吃出食材本身的鲜美。
徐淑仪夹了一筷子蜜汁火方,慢悠悠道:“明儿与方家的亲事还有三年,有没有想过在这些日子做些什么啊?”
吴中孚筷子微微一顿,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明夷抬头道:“最近才将手上一堆事情忙完,还不曾想过呢,不过……”
明夷沉默了一下,又道:“平常连门都不能随意出去,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顾静翕给女儿夹了一颗蟹粉狮子头,看向徐淑仪道:“姐姐怎的突然问起这个,莫不是得了什么消息?”
徐淑仪微微扬了扬头,髻中的金蜂赶菊顶簪在灯下闪着流光,“明儿这手柳体,我瞧着比隔壁苏州樊家的女先生还强上几分,画做得好,算盘也拨得好。昨儿徽州赵家二太太来信,说想寻个通诗文、懂音律的闺师,给她们家三位小姐上课。”
顾静翕想了想,“是赵安歌赵夫人的娘家吗?”
徐淑仪道:“不错,正是赵夫人的弟媳。
顾静翕蹙眉道:“赵家虽是经商起家,但之后也捐钱买了一官半职,更别说后辈也争气,我听说赵夫人的哥哥现下在京中官职已升至四品,小弟继承了家里的盐业也做得风生水起,这样的家世,会请明儿一个从未教过书的年轻女子做塾师吗?更别说明儿还未成亲,行动多有不变……”
徐淑仪拍了拍友人的肩,道:“凡事都有第一回,而且明儿品貌出色、学问扎实,又不是那些糊弄之辈,又有何担心?再说你九畹居士名号响亮,明儿父亲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就凭你俩的名号,明儿也是被各家抢着要的。”
明夷坐在旁边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淑姨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也算是个‘学二代’啊,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门荫?别人靠门荫做官,我靠门荫做塾师,嘿嘿也算是享受到了。”
徐淑仪听了捧腹大笑,直指着明夷道:“哈哈哈哈你这孩子,这嘴跟你母亲一样贫!”
顾静翕无奈地帮友人拍背顺气,朝着明夷道:“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明夷顿了顿
她自然是想去的,虽然若去徽州,山高水远,人生地不熟,且古代的交通治安什么的也不好,寄住别人家也多有不便……但是,她可以走出去欸,能够跨过层层门槛,走出重重朱门,能够暂时摆脱“盆栽”的命运。
她还记得十二岁那年,李青棠塞给她的手串,她也记得,上辈子的自己走过多少地方,有过很多理想……她一直劝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这不是能容你异想天开的地方,与其徒增痴念,不如就此作罢。
从十二岁到十七岁,她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五年有余,前尘往事转为空,她或许都快忘了李祺这个名字了。
其实她在这里已经过得很不错了,士族人家的小姐,衣食无忧、富贵不愁,爹娘疼爱、朋友环绕,物质上比起上辈子实在强太多。
可是,锦衣玉食于她,不过是一个名贵的花盆,它装点着她,也禁锢着她,明夷见过真正的自由,体会过真实的平等,又怎能甘心如此?
求不得是痴,放不下是嗔,她若想让自己活动轻松些,就只能将前尘往事尽抛心底,糊涂掠过所有不适。
但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她眼前,虽然只是上辈子的稀疏平常,也可能只是当下的短短几瞬,但…凡事皆有可能!她在等一个机会,现在它来了,等她踏上这条路,谁又能说得准日后会发生什么呢?
人常常害怕未知,但未知也预示着无限可能,她现在只需要做一个开始的决定,然后将一切交给命运,不,开始本身就是命运的一环。
尘随马去,月逐舟行,她到底还有期望啊……
“我想去!”
明夷突然大声道,把屋里几人吓了一跳。
徐淑仪点点头,“那我回去就给徽州那边回封信。至于明儿还未出阁的事情,静翕你也不必担心,她本身就是有婚约的,而且要不是因为……她也该嫁人了,这样的身份还是比一般的姑娘方便很多。”
顾静翕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双眸,抚了抚她的肩膀,“都听你们的,出去看看也好,况且”
顾静翕有些怀念,“明儿小时候不也说过自己想做沈先生那样的人吗?有你爹爹的保佑,我儿定会心想事成,平安顺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