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照顾了,才回去。
王利军张口了:“你奶奶最近身体不怎好,啥时候跟我回去看看?最近工地不忙吧?”
“不忙。”
“又瘦了。”王利军说。
“就没胖过。”王利珍说。
“胖点好,福气。”
“现在就流行我这样的。”王利珍说。
王利军笑了下,短促,稍纵即逝:“饿不饿?”
王利珍说:“点那家炒饭吧?”
“行。”王利军一拍大腿,下了挺大决心似的。
等饭的间歇王利珍坐在床边地上,老爹在推拉门外抽烟。王利珍看了眼手机。在严明月握手那个表情后,又追加一个握手。
其实很想跟严明月说说话。
很想很想。
这些天压下去的冲动,又猛地在这一刻冒头。他这会儿想不起初岩来。初岩帮不上忙。初岩这些天帮得够多了。
想起严明月讲话的神情,就像摸到了小猫。柔软而坚定。
王利珍上学那阵儿最喜欢看语文课本。课本上的故事具有强烈人文色彩,就好像这世上真的有拟定的希望,能平均分到每个人手中。就算眼下看不到出路,总有一天会有,只要往前走,就会得到。
可是,已经荒废了太多时间。二十了,混社会这几年,每一天都觉得明天不能再这么下去,可明天仍然束手无策。每天醒来,都有一个声音在脑海回响——又是多余的一天。
王利珍没跟他爹讲过这些。也不想。
这是第一次,想要讲出来。遇到严明月,就什么都想讲了。这是怎一回事?
严明月严明月。
朋友也好,让我够一够你的手指。
王利珍发过去:明天可以吗
他等不及要见一见严明月。否则世界要坍塌了。王利珍从未设想到,妈妈的再次出现,会令他恐慌到如此地步。
电话响起,外卖员说到楼下了,老爹去取,王利珍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却一阵眩晕,直接栽倒在床上。
发烧了。
小时候他体弱多病,老发烧。妈妈会守在床边,整宿整宿守着他。退烧贴都不凉快了,妈妈用发凉的手拧他脸蛋:“真会折腾人。”
为了照顾他,妈妈换了一份工钱更少的活。老爹那阵儿在厂里上班,脾气很大,妈妈花的每笔钱,都得小心跟老爹解释。这些他都记得。
后来妈妈不见了,他其实一直都怪老爹。
昏睡之际,醒来,却真的见到妈妈了。
当妈妈历经岁月不再年轻的脸出现在他床边,王利珍仍立马将妈妈和记忆里那个人对上了。
不会有错,妈妈笑起来就是这样的,嘴角有个小梨涡。
烧到第三天才终于完全退下去。王利珍好久没跟外界失联这么久。手机没电了。还好这旅馆不贵,老爹和他两个人住的话,甚至可说划算。
王利珍从床上坐起时,老爹正就着餐盒吃粥。已经凉过头了,本来点给王利珍的,这下只好重点一份。不过王利军这几天也没吃好睡好,很疲惫,没胃口,勉强咽了几口下去,搁了勺子 ,平静讲起来:“你妈当年是想着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结果被骗了……”
喧嚣而法治不健全的年代,丢一个人很容易。就像水浒里,谁手起刀落,做了上帝该做的事儿,也就做了。
手机终于在那破烂充电器的支撑下转转悠悠开机。
会找他的也就初岩,且不会是啥大事儿。初岩问他跟他爹聊咋样了,现在怎个情况。一共两句,他没回,初岩就没再问。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有时他情绪掉下去了,谁也不搭理,过几天就好了,初岩知道的。他俩的友谊能维系到今天,一是有缘分,二是够信任。不过确也只是隔岸观火,谁也救不了谁。只不过能帮就帮一把。
可王利珍没想到的是,严明月给他打过电话。他拨了过去。像是头回听见自个儿的声音,王利珍自己都被那沙哑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