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和服改剩的边角料,不知何时被他讨来融进故乡的丝绸。
试衣间的鎏金镜面将我们切割成碎片。当凯文穿着枪驳领西装走出时,陈叔正在调整他肩线:"东京银座最新版型,后背特意留了吉他背带的余量。"我注意到翻领内侧绣着越南卷云纹,针脚藏着《樱花》的简谱符号。
"领带。"他忽然转向我,手中捧着三条截然不同的织物——深咖色像浓缩越南咖啡,墨绿是横滨神社的百年苔痕,而靛蓝则是我们初遇那日的翡翠湖水。我的手指掠过丝质表面,最终停在那抹湖蓝:"它会让你在追光灯下像夜鹭掠过水面。"
系领结时,凯文的喉结在我指节下方滚动。他的呼吸带着罗望子糖的酸甜,那是出门前他母亲塞来的护身符。当温莎结即将成型时,陈叔突然插入一枚玉兰花胸针——花瓣用河内失传的螺钿工艺镶嵌,花蕊却是江户切子的玻璃雕琢。
更衣室帘外飘来少女的窃语。"听说他在护理院弹琴时..."、"生物课的解剖青蛙他都没手抖..."零碎的词句被缝纫机声绞碎。凯文突然弯腰整理裤脚,西装后摆掀起时露出腰间的五色绳,琉璃珠新换上了我送的蓝花楹树脂坠子。
暮色漫进橱窗时,陈叔将余料剪成樱花书签。"演出那晚,"他往凯文口袋塞了把越南咖啡糖,"让你父亲也看看东方凤凰怎么在德州涅槃。"
我们抱着西装盒穿过越南区夜市,鱼露的腥咸与蓝花楹的苦涩在暮色中发酵。凯文忽然停在水产店前,玻璃缸里游动的鲷鱼让他想起什么:"第一次见你,其实是看到你在翡翠湖喂锦鲤的样子..."他的声音被突降的骤雨截断,我们躲进裁缝店的雨棚,看水帘在西装包装上敲出德克萨斯民谣的节拍。
雨幕中,陈叔店内的老式收音机飘来三味线音色。凯文跟着哼起即兴改编的旋律,西装袖口的樱花暗纹在潮湿空气里舒展。当最后一个音符坠入积水,他忽然用越南语念出我的名字——"Linh"这个发音从他舌尖滚落,像松脂包裹住振翅的蝉。
路灯亮起的瞬间,我发现他左耳新换了蓝花楹形状的耳钉。树脂里封存着三月我们在秘密偶遇的蓝花楹树,此刻正与西装翻领的玉兰花胸针形成星图般的呼应。
十月·弦月
返校节前夜,蓝花楹突然开疯了。紫色花瓣淹没了秘密花园的小径,凯文在月光下调试琴弦的样子,像在给某种精密武器上膛。Ella送的钻石拨片在他指间闪烁,却始终没碰到过琴弦。
"要用爷爷的铜拨片才有灵魂。"他把那个磨出凹痕的金属片递给我看,边缘刻着汉字的"不死鸟"。我们谁都没提后天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就像刻意忽略Ella在曾经说的那句:"成年后第一支舞,必须是和让你心跳加速的人。"
弦月舞台·心跳声呐
返校节的彩灯在蓝花楹树冠间织就星网,凯文站在天鹅绒幕布后调试琴弦时,我注意到他的越南奥黛式衬衫浸透了汗渍。绢质面料上的暗纹樱花在聚光灯下舒展,随他调整麦克风高度的动作漾成浮世绘海浪。母亲缝制的振袖礼裙突然变得沉重——腰封里层缝着的沉香囊正随着心跳频率释放香气,像是体内栖居着一只不安的雨林雀鸟。
"鞋带。"我注意到凯文的皮鞋鞋带掉了,我们俩一起坐下,我蹲下身时,凯文新买的德克萨斯牛仔靴正在细微战栗。我慢慢地将日式幸运结缠绕在他苍白的脚踝,像是给即将出征的武士系上注连绳。“祝你演出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