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那边的老师待遇很不好啊,每天还要管那么多小孩子,你们青青身体吃得消伐?”这个女人大概是顾雅琴之前的广场舞搭子,说话带着一股洋不洋土不土的上海调子。
“阿姨,我在那边很多年了,孩子都不怎么调皮的,谢谢您关心我。”
那个女人的话匣子好像突然被打开:“那你今年多大?结婚了没有哇?”
“我今年32,没结婚,阿姨。”顾昙面上仍然保持着微笑。尽管她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却还是保持着礼貌。
顾昙沉默着吃着饭,女人却还在滔滔不绝,讲她女儿出国留学过,又是在大公司里上班。
顾昙只听个过场,左耳进右耳出。一定要对长者保持礼貌。
“杨国菊,你有完没完,我请你吃饭是来听你数落我家女儿的?”顾雅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打断了那段长篇大论。
顾昙放下筷子,惊讶地看着母亲,只见她的脸由于愤怒而微微涨红,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母亲的面色,那就是——老实人大发火。
顾昙从小到大只见过两次,今天这是第三次。
杨国菊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粗鲁,仍然半开玩笑地说:
“哎呀哎呀,雅琴你做什么反应这么大,我就随便聊聊天,女孩子嘛,这么大还不结婚,肯定是不太对的。你平常在家里也不和你丫头讲讲这些啊?”
“青青才32岁,结什么婚?我看你一个做妈妈的人,满脑子只有结婚,你和你丫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丫头遇到你也是倒八辈子血霉。”
顾雅琴的口齿出奇地变得流利,杨国菊听得一愣一愣的,两颊也开始涨红,不说话了。
另外三个女人也都自觉地闭嘴,默默地吃完饭,和顾雅琴道别。
顾雅琴从小到大管顾昙很多,管她学业,管她找工作,催她买房买车,却唯独没有催过顾昙结婚。
诚然,顾昙跑到外镇工作,是为了逃脱母亲过于旺盛的掌控力。
然而抵不过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远香近臭。
两三周回家一趟和每天和母亲待一起,完全是不一样的情况。就比如现在,顾昙怎么看她的妈妈都觉得面目清秀,和蔼可亲。一旦待久了,便相看两生厌。
顾昙和母亲收拾完餐桌的残局,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顾昙剥一个手剥橙给顾雅琴:“妈,你刚刚吵架很威风。”
顾雅琴握着遥控器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一看就不常和人吵架,但她为了维护在女儿面前的形象,故作稳重地说:
“那个杨国菊,我看她不顺眼好久,天天在我面前讲她女儿怎么样怎么样,烦死人了。我们家青青哪点没有她女儿优秀了?简直目中无人。”
“妈,我哪里优秀了,一个小破音乐老师,都没出过国,哪有人家优秀啊。”
“音乐老师怎么了?音乐老师也得要有音乐素养的呀。”
“哦,我有素养,那你之前还天天催我换工作?”
顾昙最开始在福利院工作的前两年,顾雅琴不开心,每个星期打电话都要和女儿说,在这里工作永无出头之日啦,又是怎样怎样啦,俨然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那我不是担心你挣的钱老了不够花嘛。”
顾雅琴越来越觉得,人一旦老了以后,身体便开始出各种问题。往小里说,高血压、糖尿病、骨质疏松这种常见病,一旦沾上其中一个,生活质量都会大幅度下降。
再说,人生变数那么多,说不准哪天就需要用很多钱。就像顾昙姥姥那样,得了癌,需要很多钱才能做手术,好在有大半辈子的积蓄,才能说拿就拿出来。
顾昙笑着说:“怎么会没得花,我这工作好歹也能有退休金的。”
在家里待了一天半,周日晚,顾昙便打车回了镇上。忽然想起沈言川前天发给她的短信——【很想见您一面。】
先前的失落感被一扫而空,顾昙从出租车里走下来,一手拎着妈妈给她做的菜,另一只手去拨沈言川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喂,我刚到丰西镇,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
对面传来生动又好听的声音:“我现在就有空。”
“那我二十分钟以后在你家楼下等你。”
“好。”
顾昙把菜品放进保鲜层,拿上电动车钥匙,下楼。
忽然,一种别样的幸福涌上她的心头。生活原来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