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凫是个极好的孩子。
知晓他是怕自己难过,才想着要日日来看望自己,绣娘心头便泛起暖意。
但走夜路时,终归也会遇到危险。
所以与凫凫闲聊至太阳落山前,绣娘便急急催促他回去了。
待凫凫走后,绣娘拾掇净了屋里,思忖片刻,终是下定决心——
她将屋内沈母同沈知奕的物什一并拾了出来。
炊房的小窗隐隐映进几缕夕照。
就着那一小斜光,绣娘将身边那一件件烙着过往的物什,缓缓投入了灶坑。
时下寂静,唯有火舌噼啪着叫响,似在哭啸。
玉色的手帕仍浮着香。
绣娘却已无暇念它来自何方,只是静静将其投入灶火之中。
渐渐地,她身侧唯剩有最后一支编筐。
绣娘浑浑噩噩拣起小褂,见是自己衣物,正欲折起收好,却瞧见下摆处新逢的布料。
是她平日做绣时裁剩下的边角,明绛色,比着原本灰突突的小褂灼目异常。
绣娘瞧着,自嘲般的笑了。
她本当是沈知奕未能注意…所以暗自窃喜,将这件小褂缝补好。
可殊不知,是沈知奕向来不曾注意她。
她无需窃喜的,这段婚姻,早已如这件旧褂般破败不堪,无论怎样缝补…
何况就是绣娘想去缝补,她也只能拾来几段裁烂的破布。
怎样去缝补,都显得突兀。
绣娘呆坐片刻,终是起身,将短褂投进了灶坑。
拼凑不到一起的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就像绣娘,和沈知奕。
绣娘是桌前编筐里,躺满的花枝。
或许曾经热烈的绽放过,但花期过后,终究只能余下一条枯枝。
可身为撷下花枝的沈知奕,不会有这种苦恼。
一枝枯萎,他还可以折下一枝。
或还会比上一枝更为芳妍、恣意。
夜里,烛火被夜风吹得翕动摇摆。
绣娘裹紧被,将自己缩作一团。
她怕黑。
但以后,她不能怕黑了。
...
燃烛熔化殆尽,有冷风嘶嘶地穿过窗柩。
外头好似不大安定。
绣娘惯来睡得不沉,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醒来。
晌间虽听凫凫说过夜里会有巡逻的官兵,可真到自己经历时,她难免不有些胆颤心惊。
左思右想,绣娘终是自榻上爬起,又燃了烛台,小心翼翼步至了窗边。
她将纸窗捅了小小一洞,顺之望去,只见她寻常往返乡中那条小路此刻竟晃有三五亮光。
仔细瞧,便会发现那是几名身披银甲的军人。
他们面露凶色,腰间佩剑已抽出鞘,雪亮的刃映起抹凶光,难掩缕缕杀气。
绣娘隐约听见了句。
“...挨家挨户的寻!他那日就失踪在这处附近!”
腰系南字牌的一厮率先开口。
其身后跟有三两兵卒,皆披银甲,瞧着样式...
绣娘愕然,不由小小的惊呼了下。
...竟是有些像那日于林间,她救下那位伤兵所着的盔甲。
不远处,却又传来道低低的抱怨。
“这处又偏又远,能有哪户人想不开住在这处?”
“副将,那日萧珏虽身中数箭,但依他能耐,想必早早便遁去了...”
小卒话尚未说完,为首那厮便怒声打断,“闭嘴!老子耻扮平南军这些年,若再失手,我何有颜面回见父兄!”
那人肩身魁梧,手持阔剑,瞧着身形便较中原人相差许多,这般人物从军,大多为猛将。
可他方才说...他耻扮平南军!
绣娘掩住唇,大气不敢出,瘫坐在绣桌侧。
她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辛!
而且,若真如这人所述——
那她前些日在林中救下那人,岂非便是那位平定岭南,杀伐蛮寇的功侯定南王?
可白日凫凫不是说,定南王似已被寻归...
正想着,窗外处,方才还相隔甚远的话音却似是近了些。
绣娘紧张,忙吹熄了怀中烛台。
“...方才这处,好似有烛光动了?”
铁靴碾过尘泥的音,渐渐逼近。
绣娘心间一凉。
“一户都别放过,仔细寻!”
...
“副将...这儿,好似还真有处民舍!”
顺由小厮所指方向望去,昏暗间,图吉果真瞧见处屋舍轮廓。
他立剑侧目,厉声道:“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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