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04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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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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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无绣。

    这三个字本是养父赠予他的礼物,如今在那人舌尖绕了一圈,却仿佛成为他身上最沉重的枷锁和隐隐作痛的烙印。

    兄长。

    钱无绣低声呢喃。随着这两个字从唇齿间溜出,他喉结一滚,把所有情绪咽下,眸底那汪湖水重新归于平静。

    严寻昼看着弟弟抬眼望过来,杏眸含着浅光,明亮可爱,和小时候在院子里编了花环递给他的时候一样乖巧。

    他神色软化下来,心底的火浇灭大半,将目光移向旁边那个鬓角和胡须几乎要连在一起、手还抓着弟弟肩膀不放的男人:“赵队。”

    “和弟弟说话,违反总署律章哪一条?”

    赵晃刚要皱眉,袖口就被轻轻扯了一下。他回头,钱无绣示意他松开自己:“哥哥只是……有点凶。”

    这下轮到赵晃郁闷了,他和陈旧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处于一种“难道是我多想了其实无绣不敢回家另有隐情而这个哥哥只是有点凶让无绣小时候留过阴影”的疑惑中。

    陈旧觉得既然无绣愿意和哥哥聊,那其他的就等回头关起门来再问也不迟,于是往旁边退了一步,给钱无绣让出一条路。

    严寻昼伸出手:“过来。”

    钱无绣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抛开心底那些毫无由头的恐惧,竟然还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两年没见,等兄长慢慢发现自己的弟弟不再废物时,脸上会出现什么精彩的表情?

    在他的记忆中,严寻昼的身影总是高大沉稳,就连他们关系最差的那段日子,每次剑拔弩张也是藏在薄冰之下,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比。似乎只有在最初的模糊印象里,半大不大的哥哥才不只会露出那种得体的笑容,浅淡无味,像面具一样遮住脸上的浓墨重彩。

    明明是个人,活得像只鬼。

    钱无绣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出完美的微笑,犹豫着要去搭那只手。

    严寻昼没有给他留多余的耐心,肌肤相触的瞬间,那只宽大的手掌猛地收紧后撤,钱无绣被带得踉跄着往前几步。

    下一秒,对方的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脖颈,喉结处隐约的压迫让钱无绣下意识皱起眉,不安地小幅度挣动。

    指腹能隔着薄薄的皮肤感受到血液鲜活的涌动,这让严寻昼平静下来,他拇指意犹未尽的在动脉处摩挲几下,才松开了钱无绣,转而去拨搭在对方左肩的发辫:“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钱无绣一怔。

    钱无绣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比不得别家小孩活泼好动,能做的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在院子里小跑几步,摘些花花草草,然后找严寻昼或者严送山教他编各种小玩意儿。

    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留的长生辫。从此圆圆的后脑勺多出一绺长发,每天辫成小指粗细的小辫,在身后蹦来跳去,看着倒比主人还俏皮些。

    随着年龄渐长,钱无绣身体被严送山养好,也开始了正常的训练。长生辫仍然留着,变成了足有拇指粗、发梢能落到腰间的长辫。

    两年前他被陈旧救下来,记忆还没恢复的时候,为了方便养伤一把剪刀断了那绺发。后来陈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重新开始蓄发,不过倒没像先前那样只留一条长生辫了。现在钱无绣发尾正好过锁骨,带上口罩瞧着像个长相偏英气的女孩。

    严寻昼此刻正淡淡的看着他。

    钱无绣遗憾地意识到,后面严寻昼就算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也不会有任何他所期待的反应了。两年的时间把严寻昼打磨成一尊更完美的大理石雕塑,优雅美丽,冰冷坚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经过两年又想继续和他玩兄友弟恭的扮演游戏,明明最后一面也并不愉快。但他还是很乐意暂时配合一下以维持局面的短暂平衡,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我……”

    严寻昼打断他:“那为什么不把胎记也消了?”

    钱无绣的脖颈左侧靠下有一块小小的印记,平时有头发遮挡,不常被发现。

    严寻昼收回手,垂眸看着小自己五岁的弟弟。

    他本应该很生气,在昨晚瞥见熟悉声音的时候、发现弟弟装瞎靠近水池的时候、明明认出自己却不愿意抬头的时候、回去查总署成员名单看见钱无绣三个字的时候、意识到人活着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找过他的时候……无数个瞬间他都想冲过来揪着严无绣的衣领再到训练场揍他一顿,就像小时候那样,打着切磋训练的旗号,而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姓也改了,辫子也剪了,其他乱七八糟的队伍也进了,严寻昼真的想问问他,还差什么气人的事要做。

    但一切怒火都被这双眼睛轻而易举的平息,无绣还能站在这里望着他,他只有庆幸。

    严寻昼仔细的看过了人,余光瞥过后面还站着的某队长,意有所指问:“为什么不回家?”

    钱无绣后知后觉嗅到一丝不正常,老老实实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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