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的五皇子梁初睿愣了愣,继而讷讷点头,“哦哦哦……是,二皇兄。”
他笨拙地摆动着双臂,重重跺脚去恐吓那只细犬:“呿!一边去!”
可细犬并没有被他吓到,巍然不动地站在原地,还又“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被二皇子梁初锋踩住脑袋的容冽听见动静,便艰难地转动眼珠,阴郁冰冷的目光掠过五皇子梁初睿的面庞,定格在那只细犬身上,心想这真是讽刺。
自己身为邺国质子,纵使已被母国抛弃,也好歹是流着天家血脉的一国王公,而这群卫祁的皇子们敢将他轻蔑作践地踩在脚下,肆意欺辱,却如此忌惮一位宠妃豢养的小畜生,不敢触碰其分毫。
这是何等的讽刺?
容冽勾起唇角,从鼻间呵出一声阴鹜不屑的冷嗤。
哪怕这笑声会激怒二皇子梁初锋,令其对他的折辱变本加厉。
不过此时二皇子梁初锋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容冽身上,因为他在容冽冷笑的同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梁初睿,你那副样子吓得到谁?”梁初锋连名带姓叫着五皇子的名字,“你踢它一脚啊。”
五皇子梁初睿的生母是静妃杨曦,在皇帝那不怎么受宠,靠着生育子嗣有功才封的妃,而越妃圣眷正浓,五皇子不想开罪父皇的宠妃给母后惹麻烦,就束手束脚地站在原地,唯唯诺诺道:“二皇兄……这是越妃的狗啊。”
紫衣少年见状,便对周围五皇子的宫人们下令:“你们站着干什么?都聋了?没听见二皇兄的话?”
五皇子宫人们闻言面面相觑,不禁腹诽:四殿下您怎么不叫自己的宫人或是二殿下的宫人去踢狗,非要叫我们去呢?莫不是也怕越妃问罪,不愿牵连自身吧?
但明面上,他们可不敢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只能学着自家主子的窝囊样,怯懦道:“四、四殿下……这是越妃娘娘的爱犬啊。”
“一群废物!”
二皇子梁初锋终于舍得抬脚了,他一边骂着宫人们,一边迈步朝黑狗走去,抬脚欲踹之际,小狗灵活地躲开了,却叫得仿佛被狠狠踢了一脚似的,“嗷呜嗷呜”哼着跑向不远处。
容冽的目光跟随黑犬挪转,也望向那座高高在上的轿辇。
他看见伴侍的宫人们恭敬地掀开素色纱帘,轿中伸出一双瓷白胜雪的手,俯身以庇护之姿将那只跳上轿辇黑犬揽入怀抱。
黑犬仰起脑袋望轿中人。
一袭黑衣的容冽也仰头望他。
在看清青年面容的那一刹,容冽不知为何,竟回忆起自己前往卫祁途中的一夜。
那晚暴雨骤降,送质使团来不及赶到驿站避雨,不得不在路边的一座破庙内就近下榻。
破庙中有一尊被破旧帷幔遮去脸庞,看不清面容的菩萨,只能通过菩萨乘骑的青狮推断,这应当是可降伏一切烦恼魔障的大智文殊菩萨。
彼时他发着高热,隐隐感觉自己就快病死了。
他的侍从跪在菩萨前,磕头求菩萨庇佑他熬过这一劫难。
他在一声声祈愿祷文中艰难地睁眼,却怎么都无法透过那层帷幔,看到菩萨的模样。
直至今日,容冽逆着光仰首抬望,越过被掀开的轿帘素纱,那一夜自己总看不到脸庞的菩萨,在这一刻蓦然有了面容。
他的眉心有着一点红痣,眼底也有一抹嫣红,恍若悲悯世人时流下的血泪,而唇间泄出的音色犹如金玉击鸣,虽夹杂着些病弱乏力的咳喘,却是掷地有声,气势锋锐——
“二殿下,双马尾年幼不懂事,您何故对它下此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