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午夜医院

    喻岁礼的指尖还残留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十七岁少年血液的铁锈味。三小时前，她徒劳地按压着那个破碎的胸腔，直到自己的白大褂被浸透成暗红色。

    "死亡时间，23点07分。"

    她机械地宣布，声音像被关在铁皮罐子里。十八小时连轴转的急诊室值班让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球干涩得仿佛填满了砂砾。白大褂口袋里装着三张死亡通知书——少年飙车党，肺癌晚期老人，产后大出血的年轻母亲。这是她作为外科医生的日常，死亡如同一位熟悉的访客，每天准时造访，带着不同的面具。

    地铁站惨白的灯光下，喻岁礼看了眼腕表——23:47。表盘玻璃上有一道裂痕，是刚才抢救时撞在手术台边沿留下的。最后一班列车应该已经在站台等候。她迈开长腿，黑色风衣下摆在身后划出凌厉的弧度，靴跟敲击地面的回声在空荡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通道尽头，一个流浪汉蜷缩在纸箱里，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喻岁礼经过时，那双眼睛突然转动，粘稠的目光黏在她的背影上。

    "医生...医生..."

    微弱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喻岁礼没有回头。在这座城市的地下通道里，每晚都有无数种方式被骗走钱包或同情心。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风衣内袋，那里放着今天第三张死亡通知书——产妇的血液曾溅到上面，留下几滴褐色的痕迹。

    "医生！你的病人需要你！"

    这次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某种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喻岁礼猛地转身，手指已经按在了防狼喷雾上——却对上了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不会超过十四岁，左胸位置晕开一大片血迹，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锯齿状，像是被拙劣的PS工具裁剪过。

    喻岁礼的瞳孔微缩。职业本能让她瞬间完成伤情评估：左胸贯穿伤，创口直径约3厘米，出血量超过800cc，瞳孔已开始扩散，但诡异的是，女孩的嘴角挂着平静的微笑。

    "来不及了..."女孩冰凉的手抓住喻岁礼的手腕，触感像冷藏室的尸体，"但你可以救下一个。"

    地铁进站的轰鸣声突然变得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喻岁礼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灯光扭曲成惨绿色的数据流，流浪汉的惊叫声被拉长成诡异的低频音波。恍惚间，她听到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欢迎来到无限轮回系统，新手副本加载中...】

    【副本名称：午夜医院】

    【难度等级：D】

    【主线任务：存活至天亮/完成值班医生的职责】

    【玩家人数：8】

    【特别提示：记住，在这家医院，死亡不是终点——只是病历上的一个标点符号】

    喻岁礼再次睁开眼睛时，正站在一间陌生的护士站前。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混杂着某种肉类腐败的甜腻。胸前挂着"实习医生"的工牌，塑料封套边缘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手中拿着一份查房清单，纸张泛黄脆硬，像是被浸泡后又晾干的。

    "又来了个菜鸟。"旁边一个染着紫发的女孩撇撇嘴，她的护士帽歪戴着，露出右耳七个闪闪发亮的耳钉，"喂，医生姐姐，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吗？"

    喻岁礼没有立即回答。她快速扫视四周——典型的八十年代医院布局，绿色墙裙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痕，荧光灯管滋滋作响，每隔三秒就闪烁一次。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00:00，但秒针是静止的。窗外是一片浓稠的黑暗，不是夜色，而是某种实体般的虚无。

    "某种集体幻觉？还是我被下药了..."喻岁礼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疼痛真实得令人不安。更令她不安的是，她竟然感到一丝久违的兴奋——就像医学院第一次解剖尸体时，那种混合着恐惧与期待的战栗。

    "别费劲了，这不是做梦。"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的左眼戴着黑色眼罩，露出的右眼布满血丝，"我们被卷进了''''游戏''''，完成副本才能活着出去。我是邢振，第三次副本。"

    "喻岁礼。"她简短地自我介绍，目光落在查房清单上。七个病房，二十一名患者，其中三个被红笔圈出。墨迹晕染开来，像干涸的血迹。

    "菜鸟们，听好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拍了拍手，他的领带夹是个小小的银色骷髅，"我是经历过五次副本的赵景明，这次由我带队。所有人按我说的做，才能..."

    "21床在咯血。"喻岁礼突然打断他，指向走廊尽头，"那里有血迹拖拽的痕迹，新鲜，不超过十分钟。还有..."她鼻翼微动，"福尔马林浓度异常，混合着尸胺的味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赵景明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菜鸟，在这里乱跑会死得很..."

    喻岁礼已经沿着血迹走去。她听到身后紫发女孩小声嘀咕："哇靠，这姐姐好酷，像恐怖片里的最终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