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怎么就养成这副性子了呢?像树下的一颗野草,要风吹了才会摇晃一阵,其余时候就安静地立着,任由烈日和暴雨透过枝叶树影,或强烈或持久地摧残,受得下就继续活着,受不下就枯萎腐烂,却又不会主动的从根部溃烂。
怎么会这样?段呦呦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干涩又赤诚。
“十七,吃米糕吗?”
段呦呦突然将一块小糕点定到十七眼前,然后一左一右,极缓极轻地来回摆动。
“十七,别愣着了,快尝尝。”
段十七的眼珠子被面前的米糕挡住了视线,捏着米黄色米糕的两根指头上还沾着一层细细的糕屑,清淡的米香混着枣甜味不断地往段十七鼻子里飘。
“好。”,段十七被眼前的手牵引着,伸手接下它,一口一口咽下嘴里的米糕
段十七一个劲儿的默默吞咽,干涩的喉咙被堵得有些酸胀,一点米糕的香味都品尝不出来,口鼻间的感官完全被分隔开了,一半香甜,一半噎涩。
段十七在段呦呦的注视下又连吃了三块,直到指头也和她一样,浮着浅色的熟米灰。段十七将指尖蜷进掌心紧紧握拳,掌心的刺痛和清甜相互纠缠着一路蔓延到心口,段十七这时才真正品到段呦呦说的滋味,很绵实的香甜。
甜得段十七头脑昏聩,忍不住想忏悔。
“小姐,今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段十七的声音蓦然停下,眼神聚焦在段呦呦蹙起的眉心上,话音悄然停下。
段呦呦没给段十七眼神,只偏头和金线说道,“金线,帮我去把大夫叫来吧,王管家估计也快到了。”
忍着疑惑先和金线交代好大夫的事后,段呦呦才看向段十七,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脾气,“十七,今天要伤我的是王胖子,我手上的伤也是自己寻的,不是你的错,也与你无关,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段呦呦憋不住问出来了,可到底还是不忍心,说到后面语气也慢慢焉了下来,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米糕。
“我,没有保护好小姐。”,像是干涸的老井,段十七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用力拉扯后的费劲。
——“与你无关”,段呦呦刚刚说的话还在段十七耳边回响。
段十七捧在手里的米糕刚好盖住了手心里曲折杂乱的血丝,他说服不了自己,他就站在旁边,怎么会无关?
“十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总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我刚刚和金线说疼是逗她的。”
“……”
段呦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段十七显然没有听进去,眼皮泛红也不知道又瞎想什么去了。
抬手拉过段十七的另一只手,段呦呦用拇指在他的手心上稍微使点劲按压了一会儿,留下一个淡红的弯弧。
“我现在就是这么疼的,伤得也没那么严重,知道了吗?”
段呦呦将左腕举到他面前,要是段十七还执迷不悟地在她跟前犯蠢,她就挠他。
“知道了。”,段十七醒悟得很及时啊。
段呦呦支着下巴盯着他考察了一会儿,“好啊,那你笑一个。”
“好。”,段十七下意识的应下,而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段呦呦,上睫毛湿湿地连成一排弯垂在上挑的眼尾处,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傻气。
段呦呦掩着嘴角看向他,“十七,快笑一个呀。”
段十七这回能确定段呦呦的意思了,看着她也跟着笑出来,心里只剩下不舍了。
很不舍很不舍。
如果要做梦,那他希望未来的每一个梦里都有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