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无袖背心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宁争的身体线条,看上去瘦的吓人。
宁争在雨里跑着跑着,突然就跑不动了,胃里的胃酸泛滥,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有种绞痛感。
雨越下越大,宁争就那样靠在路边的文化墙下。双手抱着膝盖,努力蜷缩着身体,好像这样可以缓解身上的疼痛感。
人行道上不少行人打着伞路过,看着宁争都避着走,像在躲瘟神。
在南城这座包容性极强的大城市里,有人高高在上,光芒万丈,有人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在地面上频繁冒头谋生的普通人里,有身着奇装异服开着直播哗众取宠的人,有工作不顺一脸疲惫的打工人,有每天和城管大战八百回合的商贩,还有和清洁工抢垃圾桶里的瓶子纸盒的宁争,无奇不有…
就像此刻,不会有人搭理这个在下雨天蜷缩在墙角下的小孩。
“阿争?”
顾俞放学后一个人撑着伞沿路走回来,刚走到路口就看到对面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更加鲜艳的文化墙下坐着个灰扑扑的小孩。
关于这个垂着头的小孩是谁顾俞心里隐约有了答案,走进一看,果然,小孩浑身湿透了,瘦骨嶙峋,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雨水淋湿后老老实实地贴在头上。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宁争这才抬起了头。
先映入宁争眼帘的是一双白色的板鞋,带着点水渍,再往上看就能看到伞下那张看起来很具攻击力却又不得不承认生的很漂亮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盯着宁争。
还以为是雨停了,原来是有伞,顾俞把伞向前倾斜,遮住了宁争。
“你怎么了,坐这淋雨干嘛?”见宁争不说话,顾俞又问道,语气里带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焦急。
“哥哥,死了是不是就不痛了?”宁争突然看着顾俞笑了起来,看起来天真无邪,仿佛这句话不是他说的。
雨水顺着宁争的睫毛滴进领口,在锁骨窝积成小水洼。顾俞忽然想起那只死在别墅排水沟的流浪狗——它被暴雨冲来时,也是这样蜷成灰扑扑的一团。
“抓住。”他把伞柄塞进宁争掌心,触到对方指甲缝里的铁锈渣。这味道和父亲丢弃狗笼那天的雨水一样腥。
“你这小孩,说什么胡话呢,你哪里痛?快起来,哥哥带你去医院。”顾俞把伞放到宁争手里后,又把书包背到胸前,蹲下去,“快上来,前面就有家医院,我背你过去。”
宁争当然知道前面就有医院,可医院是什么地方,医院吃钱吃的厉害,宁争没钱再去医院了。
“哥哥,我不去,我没钱了。”宁争还坐在那不动,坚持道:“我只是胃有点痛,没力气了,等会就会好了,我就可以走回去了。”
顾俞看着他发白的嘴唇,这叫没事?
“快上来,哥哥我有钱,就当我日行一善,不用你还,快点,你上次不是说你是我小弟吗,小弟就要听大哥的话。”
宁争像是想起来自己上次说的话,慢慢爬上顾俞的背。
顾俞把宁争的手放到胸前,“抓好,别摔下去了。”顾俞看到了宁争手背的烫伤,那形状像修车厂的老虎钳。
顾俞有点担心宁争会不会半路晕过去,步伐又加快了点。
宁争身上冷冰冰的,但趴在顾俞身上,隔着顾俞的校服,却还能感受到顾俞身上的体温,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滚烫,宁争感受到自己的脸上有热泪流下。
顾俞也一愣,感受到了脖子上落下来的泪水,但他没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保持沉默是个明智的选择。
到了医院,人不算多,顾俞挂了号,给宁争安排了个单人病房,又叫护士找来一套病服,把宁争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医生说,阿争只是长时间营养不良,低血糖了,加上很久没进食,胃里返酸导致胃痛。医生开了点药,又交代顾俞要给小孩补充营养…
顾俞回到病房时,宁争正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输液。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顾俞搬了把椅子,轻轻的放在病床旁,然后坐下,静静的看着这个小孩。
良久,宁争的睫毛颤了颤,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顾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哥哥…”
顾俞在病房里坐着的时候,打满了腹稿,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阿争,顾俞觉得阿争到处都透露着诡异,正常十岁小孩该在课堂玩橡皮泥,而不是胃痛到想死。
顾俞有一腔疑问想向阿争问个明白,可他似乎也能猜到这小孩似乎防备心很重,估计也不会说,毕竟连名字都不肯告诉顾俞。
看到小孩醒了,顾俞觉得无论如何,有个问题必须马上弄明白。
“为什么想死?”顾俞声音很轻,但表情很严肃,带着十足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