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病房前围着不少人。
纪梵一路走过去,目测大概有六七个。他看见了眼熟的人,薛以星。
薛以星同样发现了他,立刻迎上来:“终于到了。”
“她怎么了?”纪梵的声音彻底哑了,他满脸疲倦,双颊微陷,那一张本来称得上美丽的脸此刻已经无比狼狈。
“你自己看吧。”薛以星从一个女生的手里拿过病历,递给了他。这些人是纪凌的朋友,纪凌是凌晨出的事,她们帮忙垫付了所有费用。
纪梵并没有着急去看纪凌的病历,而是对着在场的这些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并把所有的费用转回。薛以星神色纠结,他知道这对于纪梵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港城没有医保,医疗费用堪称天文数字,而他一口气全部还给了他们。
薛以星知道他上学还需要用钱,而纪梵却也还是眼也不眨地付了这几万块的医药费。
“谢谢。”纪梵的声音哑的已经只能用气声说话。
薛以星的袖子被人扯了扯,他叹了声气,跟在她们身后离开。
纪梵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在病房门口坐了下来。
纪凌现在还睡在里面,纪梵展开了纸。
姓名:纪凌,性别:女,年龄:23。
诊断结果:多种病情诱发晕倒,诊断为胃黏膜损伤,慢性酒精中毒。另子宫内膜严重创伤。
看到这一段的文字,纪梵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如果没有这张椅子,他会跪倒在这扇门前。
他抽搐了几下嘴角,似哭似笑地动动脸,然后捏皱了纸张,抠破出了一个洞。
纪梵想:纪凌到底做了什么?
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把自己变成这样?
为什么不爱惜自己?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问,而纪凌现在无法回答他。纪梵的情绪波动并不大,但这一刻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差,他想不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可能让纪凌走到这个地步。
纪凌不可能是一个会轻易伤害自己的人,他清楚地知道的。
一定是有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别的事,不然纪凌不会这样的。
这张病历纪梵并没有看到最后,也或许是他不敢细看,还提到了一条。
过往病历显示,病人有中度抑郁倾向。
纪梵想哭哭不出来,他的心里堵塞着一块石头,他并不明白现在纪凌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是好还是坏。
他无法接受,在一年前还是一个健康快乐的人,现在会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紧闭着双眼,似乎告诉纪梵:你要做好失去的准备。
他失去的难道还不够多吗?他在这世上就注定只能孤家寡人吗?!
纪梵想不明白,他不懂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会让命运这么对待他。是他杀人了吗?是他危害社会了吗?是他为社会的贡献不够多吗?
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无父无母的童年他艰难地走过来了,饱受霸凌的学生生活他摆脱了。他现在不想要更多,仅仅只是要唯一的家人平安幸福,是他太不知满足了吗?!还是他不配?!
纪梵的心理状况飞速地下跌,他眼前一阵阵发黑。黑暗中掺杂着血,如同有生命般逼近着他。
凭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能拥有那么多?凭什么自己就只能徒劳地眼看着自己拥有的一次次失去?
原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的吗?不管他再怎么降低自己,但却连一点毫不重要的希望都要被掐灭。
极端的想法令纪梵几乎要发狂,他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胸膛剧烈起伏。他快要呼吸困难了,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眼眶发热,纪梵无声无息地滴落下眼泪。他自己毫无察觉,身体在发抖,无法感知到温度,无法听见声音。
世界一片寂静。
他承认,他害怕了。
害怕纪凌会发生的任何情况,他不想去接受,不想去面对,不敢去接过那名叫“离别”的木碑。
她不会出事的。
你会平安的,是我想太多了。
一定是的。
如果你醒了,就告诉我你没事,好吗?
我后悔了,我后悔没关心过你了,我后悔我的态度了。
你不能不醒,不准不醒。
你要我怎么对你都可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姐姐。
我求求你,醒来吧,好吗?
纪梵打开房门,沉默地坐到纪凌身边,握住她那冰凉的双手。
他现在把满腹的疑问放下,向天祈祷。
只要你醒过来,你没事就好。
他再一次在纪凌的病床前流了眼泪。